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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必等到明日,當天傍晚就下雪了。
這場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天兩夜。
期間蕭明徹看似如常,但李鳴察覺到他比之前更沉默,整個人似是放空,又很矛盾地進了一種戒慎防。
四月十四夜,兩人照例隔著寬寬的距離并躺在被中。
這十余日朝夕相,兩人白天在書房時,李鳴會問些齊國風俗民、皇律規制乃至朝堂格局之類,蕭明徹雖言簡意賅,但都會作答。
共桌用膳時,偶爾也會有幾句簡單談。
總之,相得還不錯。
可夜里帳躺下,兩人就會默契噤聲。畢竟“帳中夜談”這事太過曖昧親,以他倆的關系,不合適。
今夜的李鳴卻忍不住想打破這個默契。
想,如今與蕭明徹利益一,這人近幾日都不對勁,眼看齊帝明早就將擺駕滴翠山,有些事必須先問個清楚,以防萬一。
對,只是這個緣故而已,絕不是什麼擔憂或心疼。
*****
寢房燈火已滅,幾乎手不見五指。
帳浮著花與混煉而的香氣,清雅沁人心腑,又雜淡淡甜。
這帳中香里再悄然加分屬于兩個人的氣息,三味融,就新了一種靜謐和的別樣馨寧。
李鳴知道旁的人也沒睡,便開口輕喚:“蕭明徹。”
“嗯?”
“你這幾日不太對勁。不喜歡下雪天?”
黑夜很奇妙。它常會讓人不像自己,抑或讓人短暫出最真實的自己。
有些話白日里說不出,夜后就好像沒那麼難。
沉默良久后,蕭明徹道:“據說,我生母過世當日,是大雪天。”
李鳴一愣。
據所知,蕭明徹的生母錢寶慈是因產后崩救治無果,不幸亡故。
那時蕭明徹才幾天大,按常理是沒有記憶的。就算對生母有哀傷追念的孝心,也不該是近幾日這種古怪狀態。
“莫非是你父皇,”李鳴字斟句酌,盡量使語意和,“每到大雪天,就遷怒你?”
“或許吧。”蕭明徹聲音淺輕,聽不出悲喜。
吃東西嘗不出滋味、不擅與人相、一到雪天就不安、不愿被醫接近……
這些蛛馬跡,依稀能說明蕭明徹年經歷過什麼。
李鳴心生不忍,便換了個話題:“你說,明日會被家法置。齊國皇族家法是什麼樣?好歹是開府親王,總不會讓你當著太子、恒王和宗親重臣的面挨板子吧?”
“是荊條,不是板子。也不會當著宗親重臣的面。”
這意思是他明日當真會挨打。但齊帝會給他留些面,這頓打不會被他兩位皇兄及皇族宗親叔伯們看著,只是讓他們知道。
這答案讓李鳴眼眶微微發酸。
魏國也有所謂“皇族家法”,但李氏歷來不會隨便請家法教訓孩子。若出了小錯,或者頂撞尊長之類,通常只是被罰跪在祖宗牌位前靜思己過。
只在孩提時偶爾功課貪懶或出錯,才會被嚴格負責的夫子們用戒尺打手心。
只是小懲大誡,意在督促、約束與斧正。除了夫子和自己,最多在事后回稟父母,并不會讓不相干的人知曉。
因為孩子們也需要面的。皇族孩子尤甚。
一出生就萬眾矚目,挨打會使他們為別人口中談資。若打得多了,更會讓他們在別人心里為可欺的弱小,將來恐難積威服眾。
但從蕭明徹的態度看,他挨打并非一次兩次。
李鳴早聽說蕭氏慣出瘋子。
幾乎每代坐上龍椅的齊帝,都做過些在外人看來任到近乎瘋癲的事,讓別國皇族嘆為觀止。
從前以為,齊國帝王們只是偶爾在國政朝務上不按套路出牌。誰曾想,當今齊帝在關乎皇嗣的家務事上,竟也沒個統分寸。
蕭明徹是年開府的親王,對外有與聯姻穩固邦之功,對也有戰場督軍、親上陣的貢獻,竟要為一樁本不該他擔責任的事挨打,還得鬧到他的皇兄、宗親叔伯們都知道。這過分了。
就算只走過場打幾下,消息若傳出去,他為親王的威嚴多也會挫。
李鳴按下心中郁氣,冷靜再問:“非要挨了這頓打,事才能了結?”
能想通齊帝推蕭明徹背黑鍋的意圖。
太子和恒王背后各站一派朝堂勢力,兩方心思不同,就著廉貞的事在齊帝面前拉鋸博弈。
然而,不管南境軍餉賬目有無問題,齊帝都不想廉貞,因為不想廉家。
所以齊帝就拿蕭明徹“殺儆猴”。
都以家法置了個原本無辜的親王,兩邊猴子若還不順著臺階下來消停著,他就不會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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