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整隊衛進院,怒容滿面的齊帝、看熱鬧的太子與恒王、驚疑不定的宗親重臣們悉數進了院中,蕭明徹都沒有放開李鳴的手。
有片雪花落在他的長睫上。他眨眨眼,那雪花就融水,倏地沁進眼中。
可是很奇怪,他并不覺寒涼。
他悄悄將掌心收得更些,余覷向側嚴陣以待的傲氣姑娘,心道,原來,人間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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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齊帝最初得報趕來時,未料場面會糟心到如此地步,便忘了要讓宗親重臣回避。
當他看到蕭明徹面蒼白,近前時又有淡淡腥氣,本就怒沉沉的臉更黑了。
他強怒火,命旁侍者將蕭明徹帶去理傷口。
再是不喜,到底還是他親兒子。這眾目睽睽的,若全然不管不顧,總歸說不過去。
蕭明徹本不想去。
李鳴察覺到他周的抗拒之意,虛虛輕拍他的手臂,以眼神示意他安心,口中還沒忘聲道:“多謝父皇。”
接著,齊帝令旁人退出側院,只喚了李鳴、錢昭儀、太子一同進側院正廳。
看到齊帝,先前還驚慌無措的錢昭儀倒是冷靜下來了。
最初李鳴強勢闖時,錢昭儀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可是得齊帝允準在此“教誨”蕭明徹,就算太子想手此事,也不會如此強橫。
齊國子,哪怕貴為皇后,事也沒這麼狂的。李鳴這種路數,錢昭儀是真沒見過。
接著李鳴又祭出“兩國邦”這麼大頂帽子,不懂國政朝務,哪能不慌?
前后兩招都不按套路來,錢昭儀一時沒了主意,所以才毫無招架之力。
齊帝的到來于而言就如同定心丸。
宮二十年,明面看來,本該是舉步維艱的那種妃子——
母家無勢,自己未能功誕育皇嗣,記在名下的皇子蕭明徹又被太皇太后接走,且還不齊帝重。
但齊帝對雖非盛寵,卻從未冷落過。因為很清楚在齊帝面前該怎麼說、怎麼做。
*****
進了廳中,齊帝端坐主位,沉著臉掃視座下眾人,最終將目定在錢昭儀面上。
“這是在鬧什麼?”他面帶慍怒,聲音卻并不大,似是中氣不足。
神和語氣相互矛盾,就給人一種“圣心難測”之。
錢昭儀盈盈拜禮,以絹輕拭眼角,溫語氣里滿是不安與自責。
“……以堂姐對陛下的全心重,若尚在,定會將明徹教得極好,絕不會令陛下失。臣妾今日見明徹怒圣心,惶恐之余,也是恨鐵不鋼。”
敢那樣對蕭明徹,顯然有齊帝默許縱容的緣故。
而之所以能得到這份默許與縱容,是因深知齊帝心思,尤其是齊帝對蕭明徹那種復雜的心思。
說到此,半抬眼簾,眼波怯地覷向齊帝,似是不安。
“臣妾出寒微,年便宮伴駕,雖蒙圣恩忝居昭儀之位,說到底就是個見識短淺的深宮婦人。每遇關乎皇族統的大事,總會沉不住氣。今日臣妾在分寸上或許有所疏失,還請陛下責罰。”
*****
沉默旁觀的李鳴恍然大悟。
錢昭儀先是用已故堂姐錢寶慈說事,暗暗提醒齊帝,錢寶慈的死是因蕭明徹而起,功加深齊帝對蕭明徹的厭惡。
然后,再擺出溫、謙遜自知的小婦人姿態,不著痕跡地猛表忠心,字字句句指向“自己是因太在乎皇帝喜怒、急于維護討好”,齊帝必定用,自會偏護著些。
蕭明徹若強對抗,那就是挑釁父皇威權,自落不著便宜。
但他為皇子,若做出與個后宮婦人比誰更會裝乖賣慘的舉,那只會使齊帝對他更加厭棄。
譬如太子,他的生母是齊國的當今皇后;又譬如恒王,他的生母是淑貴妃。
這兩位皇子不便裝乖賣慘博取圣心憐時,自有皇后與淑貴妃代勞助力。
如此,在圣駕前自然多了幾分進退的余地。
而蕭明徹沒有這種助力,所以他什麼也做不了。
果然,齊帝聽完錢昭儀的話,帶著安之意淡淡頷首,轉看向李鳴,沉神愈發諱莫如深。
錢昭儀聲切切:“陛下息怒。臣妾今日領陛下口諭對五皇子行教導約束之責,淮王妃強闖阻撓,雖有忤逆圣意之嫌,但魏與齊……”
意味深長的微妙停頓,才又繼續。
“……終究有不同。本魏國王,來齊不足一年,此前又蒙太皇太后寬縱,婚后人在旁約束教導,心中尚未完全歸服我大齊天威。還陛下寬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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