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鳴的進退有度讓齊帝頗為用,說話的語氣都和藹三分。
齊帝依太子所請,允蕭明徹參與今年六月的夏取士,并將他的足期由三個月減至一個月。
因他此前已在行宮待了十余日,這就意味著他和李鳴到下月初即可解回府。
至于蕭明徹那個“代妻罰”的請求,齊帝未置可否,只讓他到時聽皇后的意思。
這一通鬧下來,齊帝甚是疲憊。他以長指住睛明,令太子與蕭明徹夫婦自去。
蕭明徹和李鳴出了紫極園才沒走出多遠,太子就跟來將他們喚住。
站定后,太子先瞥了李鳴一眼。
察覺到他目里那若有似無的探究,李鳴笑笑:“既太子與淮王殿下有事要談……”
本想自己先回長楓苑,可還話沒說完,蕭明徹就轉頭打斷:“去前面樹下等,不要走遠。”
依齊制,子婚后,便需唯夫君之命是從。
縱然李鳴和蕭明徹私下里有“表面夫妻”的約定,但眼下當著太子,總得做好這表面功夫。
“好。”李鳴攏了攏上的火狐裘大氅,福禮后就照蕭明徹的意思,帶著辛茴走到五步開外的樹下去站定等候。
*****
太子斂神,對蕭明徹溫聲道:“母后那頭你盡管放心,不會與你為難的。”
“多謝皇兄。”蕭明徹謝得沒什麼誠意,冷淡疏離。
太子卻不以為忤,又道:“聽說,你方才沒讓旁人幫忙理上的傷。你小子,自來就這古怪倔脾氣,真不明白你在擰什麼。”
蕭明徹也不明白這人為何突然裝出“友善兄長”的面目來親近示好。
但太子的地位終究比尋常皇嗣高半頭,總不能嗤之以鼻,更不合適轉就走。
于是平淡應答:“傷不重,沒必要麻煩。”
太子笑意不改:“雖說你武藝在幾個兄弟中最是高強,但能忍不表示你真不疼。多惜著自己些。”
這話聽上去很像來自兄長的關懷,但蕭明徹非但不高興,心中還涌起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他目力極佳,太子說話時頻頻往李鳴那邊瞟,這點小作,他怎會瞧不見?
而樹下的李鳴顯然不是一無所知。甚至還對太子笑了笑,貌似換了個眼神。
至,在蕭明徹看來是這樣的。
他微垂長睫斂去眸底暗流,長往旁側邁了半步,執禮淡聲:“謹遵太子教諭。”
他這步挪得不算突兀,看起來是為方便執禮。
但就那麼巧,高大軀剛好擋住站在側后方樹下的李鳴。
*****
作別太子后,蕭明徹一路沉默。
李鳴關切道:“是不是很疼?他們方才給你上藥了嗎?”
“沒有,”蕭明徹看向遠沉天幕,“沒讓誰我。”
李鳴這才想起他之前告訴過自己,若見他生病,不要管,尤其不要讓醫接近他。
“那豈不是連后背的荊刺都沒挑?!”
“嗯。”
蕭明徹不止信不過前的人,連行宮這頭的人也信不過。
除替他打理王府的姜叔,過往他從不會在傷虛弱時讓別的人自己。
“若你信得過我,回去我讓淳于替你上藥。”
李鳴著冰涼的指尖,聲輕嘆:“這時就別倔了。你再是能扛,了傷也不會不疼。”
不知自己這話哪里有問題。
話音剛落,余就見蕭明徹周微凜,連側臉線條都凌厲了三分。
“不必。”
這可把李鳴給氣笑了:“我今日好歹算助了你一臂之力,這樣還是信不過我?”
蕭明徹轉頭,低眉眼沉默睨,似在克制什麼。
李鳴有點懵:“這麼看我是什麼意思?”
蕭明徹發出一聲讓人不著頭腦的輕哼,將目從面上挪開。
“蕭明徹,你……”
“我信你,”他目視前方,淡聲截下的話頭,“若你很想親自幫我上藥,我勉強同意。派別人,不行。”
李鳴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那你自便,我不管你了。反正又沒疼在我上。”
聽聽這是人話嗎?什麼“若你很想親自幫我上藥”?什麼“我勉強同意”?
求人幫忙也不知道客氣點,一邊玩兒去。
*****
之后半路,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僵了,誰也不搭理誰。
進了長楓苑,蕭明徹獨自回了寢房,背影看起來悒悒不樂。
李鳴沖他背影嘖了一聲,搶過淳于黛捧來的那盞杏仁茶捂在掌心。
“淳于,辛茴,跟我進書房。”
三人進了書房后,李鳴也將先前被蕭明徹惹出的那點不快拋諸腦后。
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杏仁茶,事無巨細地講了今日種種,讓沒有到場的淳于黛了解經過。
這是李鳴多年養的習慣。
行事雖狂,卻有分寸,敢做就是有把握。
但也有謹慎的一面,事后總要讓細心的淳于黛幫著復盤,看看有無疏之,以便伺機找補。
辛茴時不時也補充幾句,末了有些不安地問道:“太子從紫極園追出來時,雖在與淮王殿下說話,卻瞟了咱們殿下好幾眼。他會不會知道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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