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心中萬千,聲音不由得梗咽:「長得真可。」
周應淮的手過江檀的眼角,他的語調分明是心疼,「不能哭,對不好。」
江檀說,知道的,就是一下子沒有忍住。
這個夏末,江檀擁有了一個和自己脈相連的孩子。
長得像是從前的自己,江檀想,如果可以的話,希這個孩子能夠平安長大,能夠不要苦,只是快樂。
周小花的滿月宴,來了很多人,寧城所有的政商名流齊聚一堂,場面不知道有多熱鬧。
周應淮抱著孩子站在江檀邊,而江檀喝著果,和過來的每一個賓客寒暄。
如今可以獨當一面,可以自信的站在周應淮的邊,並讓所有看見他們的人,都發自心的說一句般配。
周應淮只是淡淡的看著笑,但是眼中的心,簡直滿的要溢出來。
誰都看得出,這是真的在乎喜歡。
至於周小花,在周應淮的懷中沒心沒肺的睡著,正如江檀所期的那樣,無憂無慮的模樣。
2024年的初秋,周應淮將明園的佛像送回了普渡寺。
那天楓葉霜紅,有著薄薄的晨霧,周應淮獨自一人驅車上了普渡寺,找到了方丈。
那時帶走佛像,周大爺氣勢冷淡,連車都懶得下,只是人去取。
他有著頂級的資源,頂級的價樣貌,區區一個佛像,哪裡配他紆尊降貴的親自去拿。
可是如今,他站在方丈面前,分明姿態謙遜。
方丈慈眉善目,看見周應淮,便笑著道:「施主當時所願,如今可了?」
周應淮說:「了,所以將佛像送回來。」
他語調溫淡平和,從前的不信神佛,如今卻懂得了謙卑。
周應淮自己知道,這是因為他有了惦念。
很多事,未到苦,不會相信。
他如今有了檀檀,有了小花,於是也相信了所謂的舉頭三尺有神靈。
「還願的話,僅僅是送上來可不夠。」方丈笑著說:「這院落里的楓葉,施主也一併掃了吧。」
周應淮淡淡地應下,沒說半個拒絕的字眼。
當時倨傲冷淡,以為世間萬都在掌之間,於是驕傲冷淡,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現在方丈這般說,多是有教訓的分。
佛家管這做因果,如今便是償還。
周應淮便真的一個人拿著掃帚,將普渡寺打掃了一遍。
是周末,四面里來的香客也多,很多人看著周應淮在那打掃,都難免側目。
畢竟男人的著,實在是不像做這種活的人。
方丈一直遠遠看著,等到天漸暗了,周應淮才將整個寺院打掃完畢。
方丈走到了周應淮面前,給了他一串檀香佛珠。
「檀香靜氣,雖說如今,施主大概用不上了。」方丈笑容和善:「只當一場善緣,結個善果。」
周應淮的表輕鬆了些,從方丈的手中接過佛珠。
「多謝。」
「不用謝。」方丈頓了頓,道:「您的妻子在偏房等你很久了。」
周應淮表有些微的怔然,之後才朝著方丈指的方向走過去。
偏房裡,江檀一職業裝,坐在簡陋的桌椅上。
撐著腮,對著周應淮笑,問他累不累。
「不累。」周應淮走到了江檀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今天提前下班,看見你不在家,就問了趙杞你去哪了。」江檀輕嘆了口氣,道:「沒想到周先生在還願,所以就過來了。」
周應淮笑容溫淡,「這麼遠,辛苦你跑一趟。」
江檀說不辛苦,又說:「你那時候來普渡寺的時候,我還在國外吧?周應淮,你那麼早之前,就在惦記著讓我回來了?」
周應淮笑容加深,他承認的足夠坦然:「惦記了很久,那時候放不下臉面,不想做那個先低頭的人。」
江檀想,周應淮確實足夠坦誠。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拉長了語調:「那現在呢?」
「現在只是後悔,後悔那個時候,怎麼就那麼要面子,早點低頭就好了,也不至於後來求了那麼久,你才回到我邊。」
江檀聽完,滿意的笑了,「是啊,就該讓你後悔。」
普渡寺的傍晚,香客散盡。
周應淮牽著江檀的手,走在安靜的寺廟裡。
寺廟正殿的中央,有一棵掛滿了紅綢的姻緣樹。
江檀在樹下站定,抬起頭看著那樹,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在看什麼?」
江檀說:「沒什麼,就是覺得這棵樹,長得好大啊!」
「好像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了,據說很靈驗。」周應淮笑意溫雅,輕聲道:「要求點什麼嗎?」
江檀說,我現在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沒有告訴周應淮的是,曾經求過。
那年的寧城大雪彌散,江檀獨自一人來過普渡寺,煙燻火燎,人漫漫。
逆著人流而行,走到了這棵沒有名字的姻緣樹下,掛上了紅綢。
彼時,江檀所願很簡單。亦或者是怕貪心太過不靈驗,於是連都不求,只說喜歡。
希這個周應淮的人,每天都能多喜歡自己一點。
而如今,秋日黃昏風聲簌簌,江檀抬起臉看著周應淮帶著笑意的眼睛,喊他名字,「周應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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