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緩緩地在甄崇明對面坐了下來，倒要看看，甄崇明到底準備了什麼。

“你母親的死，是因為一場通事故，當時警方已然調查得很詳盡了。”

甄崇明沒有再兜圈子，“這一點，想必你也知道。但是——”

他話鋒一轉，眼神閃爍，“這通事故背后，可就有故事了。”

甄珠握了手指，“怎麼說？”

“我記得，多年前你在你父親壽宴上大鬧一場，和甄家就此決裂，”

甄崇明不不慢地說，“據說是因為你認為，你母親的死，和你父親有關。”

甄珠并不掩飾：“是。

甄崇明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當年你來找我想問清個中原委，并不是我不愿說，而是，當時我沒法說，也不能說。但你的猜測，其實，并沒有錯。”

甄珠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揪了，面上卻仍算鎮定，“空口無憑，證據呢？”

甄崇明將甄珠的表現盡收眼底，慢悠悠品著茶，“急什麼。”

甄珠定定地看著他，等著他后面的話。

就聽甄崇明慢聲道：

“你母親和你父親，原是因為父母之命走到一起，你外公對甄家老爺子有救命之恩，所以才結了這門親事。雖然你外公去世早，但甄家老太爺還是信守承諾，讓你父親娶了你母親。坦白說，你父親對你母親還算不錯，只是卻不喜歡。”

對父母的過去，甄珠不是特別了解，因為甄家所有人都諱莫如深，從來不會對談及母親。

而的外婆，早在母親去世后沒一年，也因病去世了。

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

甄崇明說的這段舊事，其實還算實事求是，至，和甄珠兒時的某些記憶重合。

記得，父親對母親一直都很主，很關心，母親有時隨口提到什麼，當日或隔天便能收到父親送來的禮，正是提過的那樣東西。

但母親反應總是淡淡的，從來沒什麼笑容。

后來搬去別墅養病，父親常去看，也還是不冷不熱的。

“你該記得，你母親因為生病，從甄家搬出去，在京郊別墅住了好幾年吧？其實，不是真的病了，是心病。”

甄崇明這句話來得猝不及防，甄珠口道：“心病？”

“是，你母親在嫁甄家前，本有一個在大學談了數年的人。不喜歡你父親，就是因為對初難以忘懷。”

甄崇明說，“其實你母親剛嫁過去時，盡管私底下和你父親一般，但大面上還過得去。有一年，集團舉辦一場晚宴慶典，你父親帶著出席。結果就在這場晚宴上，你母親遇到了的初，那人當時是合作公司的一個職員，是跟著他們領導來參會的。誰也沒想到，倆人竟是......好上了。”

甄崇明就這麼隨意地揭開了當年諱莫如深的過去，可是聽在甄珠耳里，卻是如此的滋味莫名。

只覺這昏暗的包廂里空氣過于稀薄了些，有些不過氣來。

年時，曾因為表弟黎仲錦對母親的辱，不惜和黎仲錦打了一架；在甄以平的壽宴上，因為聽到兩個人嚼舌，說母親勾搭男人，瘋了般用花瓶砸得對方滿頭是，大鬧壽宴。

想不到現實如此諷刺，母親和父親離婚，竟真的是因為，出軌在先。

記憶里，母親離婚后，從甄家離開時，有一個男人，在門外等，兩人在車前相擁，后來，那男人帶著母親上車離開。

那個人，就是母親的初嗎？

......

“紙里包不住火，老太爺知道后大發雷霆，但為了甄家的面子，也因著你父親幫忙求，老太爺還是將這事了下來，只著那人離開了京城。“

甄崇明接著說下去，“可你母親卻因此病了，借著養病，獨自搬離甄家，住到了郊外別墅。老太爺老太太其實都不同意，但你父親力排眾議，仍是允了。”

“你母親當時其實想離婚，可你父親死活不同意。再后來，你母親懷了甄蓁，算是消停了一段時間。后來因為你外婆病了，回老家去探，也是差錯，和那人在醫院又面了。雖有保鏢攔著，他們沒能說上話，可你母親回來后，愣是鐵了心要離婚，為此不惜凈出戶。我記得，那會兒甄蓁才一歲，你是六七歲吧？”

甄崇明一口氣說了許多話，有些口干舌燥，連著喝了幾口茶，這才繼續道，“這之后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你母親如愿離了婚，跟著的初，去了歐洲。”

甄珠沉默地聽著，幾乎是機械地問了一句：“后來呢？”

“后來？”

甄崇明別有深意地說，“你覺得，你母親讓甄家丟盡了面，就算離了甄家，真的能幸福嗎？”

甄珠的神經繃了一線，仿佛隨時會斷掉：“你什麼意思？”

“你母親走后，老太爺和老太太有多惱怒就不說了，你父親更是憋火。”

甄崇明說，“那會兒他沒找我喝酒，輒酩酊大醉，對你母親，怨怒有加。也是一時糊涂吧，他竟是......”

甄崇明頓住不說。

甄珠抬頭看著他，聲音微微發，“他怎麼了？”

甄崇明打開手機，調出一份錄音，搖頭道：“這里有一份錄音，你自己聽聽吧。這是你父親當年找我時，我悄悄錄下來的。原本只是想著，若有一天被老太爺知道，或許我可以自證清白，如今讓你聽聽，也算是用得其所。”

他按下了播放鍵，里頭，短促的刺啦聲過后，甄以平的聲音突兀響起。

“我怎麼想都咽不下這口氣。崇明，我決定了，我非得給這對狗男一個教訓不可。”

“你想怎麼教訓他們？”錄音里，甄崇明說，“以平，你們已經離婚了，你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我要他們，死。”

那聲音恨恨的，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沒有現在的沉肅威嚴，甚至，略有點變音。

但這份錄音，畢竟隔了十好幾年，畢竟，那時甄以平還年輕。

“再之后的事，你也該知道了。你母親和的初出國不過半年，那男人便因吸毒過量死在了酒吧里，而你母親沒多久，也在一場通事故中喪生。”

甄崇明搖頭嘆氣，“警方定為意外，那肇事司機也移了民，這些事，也就再沒人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