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見莊親王，于謙心中也是微慌。

說到底他現在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而且那可是莊親王。

大明朝權傾朝野的輔政王大臣！

“你們是沒事干了嗎？”

朱高熾還在轎子中訓斥道，“跟幾個書生一般見識？還打人家罵人家？有種你們怎不去打解縉？打鐵鉉？打辛彥德？”

沐昕滿臉苦笑，“您說的是...不過書生的話也確實難聽...”

“不聽就是了，誰綁著你們的腳不讓走啦？”

朱高熾又嘆口氣，“能惹事不能平事！哎...”

說著，他看看前邊，招手道，“過來！”

~~

于謙跟邊幾位同窗對視一眼。

然后幾個年輕人同時上前，“見過莊親王...”

朱高熾瞅瞅面前的幾人，“本王認得你們....”

說著，笑了下，“今日的事，確實是本王的外甥不對！這麼著，本王帶他回去管教，你們該散就散....”

于謙跟幾位同窗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怎麼？本王說話都不行？非要揍我那外甥，非要他磕頭認錯？”朱高熾笑道。

“學生不是那個意思！”

于謙開口道，不過，您也說了，惹禍的是您的外甥...自古以來幫親不幫理...

“行！”朱高熾咬牙，“好小子！”

說著，繼續道，“你是怕我把李茂芳領回家之后，這事就沒了下文，然后你們挨打的挨罵的同窗就白白了委屈是吧！”

于謙笑笑，“呵呵！您圣明！”

“人呢！挨揍的人呢！”朱高熾四看看。

“丁兄...”

馬愉高谷夾著腮幫腫高的丁鉉上前，“您看！”

“嘶....”

朱高熾吸了一口冷氣，斜著瞪了眼沐昕。

“王爺....”丁鉉口齒不清，俯行禮。

“委屈你了！”朱高熾在轎子中手，拉著丁鉉，“是本王的外甥打的你，你放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本王必定會給個代！”說著，嘆口氣，“本王現在就能讓他給你磕頭認錯...”

丁鉉忙道，“不敢不敢....”

“可是呢，你看這里三層外三層都是人！”

朱高熾嘆口氣，“人多口雜....小丁你放心，這事本王一定給你個說法！”

于謙還要再說，卻覺猛的被人拉一把袖子。

回頭一看，卻是略長他幾歲的好友王文。

王文對于謙下眼睛，然后對眾人說道，“既然莊親王如此說，我等也該散就散！”說著，對朱高熾行禮道，“王爺，今日也是我等莽撞了些....為國子監學子，斯文掃地....”

朱高熾聞言，上下打量兩圈王文，笑道，“年輕人意氣用事，不妨事！”

~~

一場沖突，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國子監的書生們，心有余怒進了邊上的茶樓。

“千之兄...（王文的字）”

馬愉山東人，心直口快，“您剛才怎麼不讓我們說話呀！”

“不是不讓你們說話！”

王文喝口茶，看著眾人，“你們說什麼呀？還不依不饒的？”

說著，頓了頓，“莊親王都出面了，咱們也退一步....”

“非要鬧的雙方都下不來臺....？”王文又道，“那樣對用濟他們，是好事嗎？過剛易折的道理，你們不是不知道吧？”

于謙皺眉道，“可是，連當面道歉都沒有.....”m.166xs.cc

“道歉什麼時候都能到，非要著他眾目睽睽之下？”

王文又道，“你們想想，是讓莊親王領回去，先打一頓再道歉。還是非要李茂芳現在就當面道歉，然后回去還能逃了這一頓打，哪個好？”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這話聽著有些繞口。

但仔細想想，說的真對！

“咱們占著理呢！不能變得理不饒人！”

王文繼續笑道，“你們呀，一個個兒，尤其你....廷益...有時候太較真了...不好！做人要變通，有時候要靈活！”

于謙喝口茶，“也要分事兒！有些事能讓步，有些事就不能.....”

“呵！”王文一笑，“你這脾氣，早晚要吃虧！”

而這時，挨打的丁鉉捂著臉，低頭道，“是在下沒用，連累了諸位同窗！”

“哎哎，說這些就客氣了！”

馬愉摟著丁鉉的肩膀，“沒幫你揍那廝，我心里還過意不去呢！”

說著，看看左右，“兄弟們，要不....咱們暗中盯著那廝，然后哪天趁他不注意，晚上給他來個.....燈下黑！”

“你可拉倒吧！”

另一位年紀稍長的王永和開口道，“那質就變了！”說著，頓了頓，“畢竟，皇親國戚呀！”

“這大明朝，皇親國戚也忒多了...”

高谷冷臉道，“這個駙馬那個儀賓，這個郡王那個鎮國將軍....數都數不過來！每天早上城門口，豪門馬車排隊.....”

“嘖！”

于謙抬頭，“你這話狹隘了！”

說著，環視一周，“皇親國戚雖多，可也都在北京，不比以前那種分封到各省禍害地方上的老百姓好？”

“如今養著他們是花點錢....可他們為非作歹就也是在京師這一代！不禍及地方....”

“可養著他們的錢，也是民脂民膏呀！”周圍馬上有人反駁道。

“我可是聽說，皇上養他們的錢，不是國庫出的！”

“那是哪的？”

“嘖，你沒聽說那些勛貴們走私是皇上允許的.....”

“聽說了，我還聽說是皇上拿的大頭...”

眾人正說著，就見于謙蹭的一下站起了起來，呆呆的看著樓梯。

~~

朱允熥鐵青著臉，從樓梯上下來。

李景隆臉上掛著笑，逐個看著眼前的眾人。

趙石盯了這個盯那個，記住每一張臉。

“曹....”

丁鉉站起，看著李景隆，“曹國公...”

嘶....唰！

倒吸冷氣之聲中，所有人全部站起。

“接著聊...”

李景隆笑笑，“接著聊！”說著，回頭吩咐，“把他們茶錢一塊給了！”

當啷！

幾塊銀元落在桌上。

看著李景隆一行人的背景，又有國子監的學子恨聲道，“曹國公，囂張跋扈.....出來喝個茶，竟帶了那麼多隨從...”

“那不是他的隨從...”

王永和呆呆的說道，“你們可看見曹國公邊那個人了嗎？”

“就是那個盯著我等的？”

“你們可知他是誰？”

“誰？”

“錦衛都指揮使....趙國舅！”

~~

“書生們的話，不要太計較！”

回了紫城，朱允熥換著裳，對侍立一旁的趙石說道，“年輕人嘛，發牢是正常的！不能因為年輕人發牢，就不讓人家說話了...更不能因為人家發了幾句牢，就治人家的罪，那什麼了？”

趙石躬道，“皇上所言極是！”

就這時，太監來報，“啟稟皇上，巡察史張振宗來了，正在外頭候著！”

朱允熥松了下領口，“傳！”

說著，看了眼給他穿鞋王振，“他也算你的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