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格古板耿直，做人不如師兄圓，醫也不如師兄湛，待他師兄為北宮最出名的孫醫時，他仍在不溫不火，只能做個醫隨從，跟在一旁拎藥箱，配藥方。

就連娶妻生子，都是孫醫先他一步。但他并不嫉妒，一步一腳印向前踏實的走著，從不收嬪妃打賞，更不會像孫醫一樣，昧著良心，什麼黑心錢都敢賺。

終于，他也從醫隨從熬了林醫，還娶妻生了一雙兒。

但林醫與孫醫始終理念不合，一個醉心醫，一個靠醫收賄，兩人漸漸背道而馳，最后竟還了死對頭。

孫醫到底是玩火自焚，二十年前左右，不知得罪了何人，一家幾口人都橫尸死在了荒郊野外。

而林醫也沒有好過到哪里去，在往后的十幾年中，他的夫人、兒，兒子和兒媳相繼因病離世，只剩下他和孫林映相依為命。

這林映跟林醫一樣，都喜醫，可惜為子，不能太醫院。甚至連做醫隨從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當個沒名沒分的小小藥，留在林醫邊，幫忙背背藥箱子。

因林醫醫高明，為人又剛正不阿，曾治好過皇帝上的頑疾，皇帝憐憫林醫命運坎坷不順，便對林映這個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林醫給顧月把脈時，林映就在一旁睜大了眼，仔細觀察著林醫的一舉一。

顧休休往后退了幾步，倒不是怕林醫和林映兩人站不下，只是林醫上的中藥味太濃了，就像是從藥罐子里浸了味道，聞一下嚨里就有些反酸——實在太討厭喝湯藥了，連聞也聞不得。

其實元容上也有淡淡的草藥味，但是幾乎聞不到，更多的，是一種微的清香，嗅一下便能讓人覺得安神寧心。

林醫隔著帕，細細診過三次脈后，道：“宸妃娘娘脈浮而散，氣郁虛損，是為命不久矣之象。”

顧休休：“……”說話這麼直接的嗎。

除了和津渡，旁人不知，顧月上的傷勢不怎麼嚴重，是津渡用蠱改變了顧月的脈象。

本來以為林醫在北宮待了那麼多年，就算往日格剛正古怪，說話直來直去，如今也該是學會了些迂回之，至在皇帝面前，說話會委婉一些。

沒想到，他竟是直接道了句命不久矣，這讓顧休休有些猝不及防，神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下切換到了戲模式上。

搖著頭，輕咬著，裝作接不了的模樣，癱著向地上倒去——若不是林醫離床榻太近，其實是想往床上倒的。

顧休休已經做好了手臂摔疼、傷的準備了，但事實上并沒有摔下去，就被那挎著藥箱子，眼疾手快的林映一把扶了住。

林映比顧休休還矮上一頭，臂力卻驚人，輕輕松松拽住了，并安道：“既然宸妃娘娘已經醒來了，加以調理，說不準還有轉圜的余地。”

顧休休站穩了子，抓住了林映的肩膀，眼底蓄起了淚水：“真的嗎？”

原本就是安的話，誰料演的太真了，將林映唬的一愣一愣，倒也是拿不準了，遲疑著：“應，應該……”

皇后連忙接過話來：“小顧你不要急，宸妃必定會沒事！”

說著，便給皇帝使了個眼，示意他趕讓林醫離開。

皇帝已經很久沒有到這種待遇了——這二十多年里，太后時常著他去皇后的永安殿里，但不論是行房，還是躺在一張床榻上睡覺，皇后都比更像是例行公事，敷衍至極，本不會多給他一個眼神。

如今哪怕只是一個眼神的接，都他覺得暢快開懷，最起碼的眼里有他了。

皇帝清了清嗓子，冷著臉，訓斥道：“講那些不切實際的話，你給宸妃開個藥方子，朕要你務必治好！”

林醫想要反駁，卻被林映拉了住，只好噤聲，應了一句，便同林映一起退下了。

皇后安了顧休休半晌，皇帝也象征地勸了幾句神發愣的顧月。

見時辰不早，皇后人給姐妹兩人傳了膳食，便著皇帝一起離開了——顯然這時候，和皇帝便是說再多的安，也抵不上們姐妹倆單獨說上幾句己話。

天已黑，皇帝和皇后一走，津渡自然也得離開了。

顧休休借送他的名義，走出了永樂殿后，忍不住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看見什麼了？”

他方才拉著顧月的耳后看了許久，而后就一幅心神不定的模樣，似是察覺到了什麼。

津渡的嗓音顯得有些低啞：“花兒被人種了忘蠱，耳后有一顆紅痣，那便是母蠱。誰都沒有忘，偏偏只忘記了跟我有關的一切記憶，此事定是我那兩個哥哥下的黑手。”

“……忘蠱？”輕聲重復了一遍，在齒間回味著這兩個字：“這東西有沒有解藥？”

津渡沉默著，許久，緩緩道：“沒有解藥。”他頓了一下，抿了：“除非花兒自己恢復記憶。”

顧休休蹙起眉：“自己恢復……那需要怎麼做？”

“講過去的回憶給聽，帶去悉的地方，一點點增強的印象和記憶。或許有機會恢復有關我的記憶……”

津渡神懨懨，哪里還有往日高僧佛子的風采神韻，他眸子黯著，不知沉默了多久，終是快步離開了永樂殿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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