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縉有心與緩和關系,心中又有世家名門的傲氣,見不愿留自己,也不強人所難,叮囑好好休息,便要起離去。
“我就在棲云院,你可隨時找我。”崔縉道。
謝及音點了點頭,讓識玉服侍回臥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裴初來給謝及音綰發。起得晚了些,洗漱更后仍面有倦容,裴初扶在妝鏡前坐下,先幫按位,見神漸好,才拾起梳子,用竹篾水浸,為梳理頭發。
裴初近來常幫沐發,將一頭長發養得韌,細如銀,握在手心里如貢的府綢,讓人忍不住穿梭其中把玩。
謝及音發覺他的心不在焉,屈指在妝臺上敲了敲,“辰時要宮請安。”
裴初回過神,問道:“殿下和崔駙馬一起宮嗎?”
謝及音道:“按禮制如此。”
今天是正月初一,皇親國戚、三公九卿攜誥命夫人等,皆要宮請安,依崔縉想在人前面的子,應該會與一同前往。
裴初將的長發攏在一起,綰隨云髻,挑了一副純金祥云紋流蘇頭面為戴上。金有雍容之,與銀發相襯,更顯明亮,竟比戴在烏發間還要彩奪目。
識玉為拿來一件狐裘披風,見此不由得驚嘆道:“從前只覺得金飾俗重,原來竟是未遇殿下,今日您宮請安,明天城里的金飾就要走俏了。”
大抵年輕子都,謝及音也難免俗,拾起菱花鏡細細端詳,鏡面一晃,從中瞧見裴初正看著,眼神在銅鏡里顯得曖昧朦朧。
心頭輕跳,斂笑擱下鏡子,正起,裴初卻按住了的肩膀。
“我為殿下畫個眉吧。”
他未等謝及音允準,已拾起妝臺上被削筆桿狀的青雀羅黛,右手執黛,左手輕捧的臉仰起。
崔縉進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副景象,侍候起居的婢們退在屏風后當擺設,裴初正捧著謝及音的臉,彎腰為畫眉。青衫廣袖隨著他手腕游,疊在謝及音赭紅的宮服上,他低聲說了句什麼,即見謝及音眼尾揚起,那新畫的小山眉頓時生了起來。
崔縉掩輕咳,謝及音循聲過去,見了他,臉上笑意漸淡,扶著裴初自妝臺前起。
崔縉雖知道他們關系不清白,可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他想起謝及音昨夜對自己不冷不熱,今早卻與裴初畫眉舉案,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惱火。
他沒管住自己的,出言嘲諷道:“正月初一便宮遲了時辰,若陛下責問,殿下敢說是學張敞閨房畫眉作樂之故嗎?”
謝及音揚眉看向他,輕聲道:“干卿何事?駙馬可先行宮。”
“你!”崔縉氣悶,忍了又忍,目落在他倆疊的手上,冷笑對裴初道:“真是好奴才,宮太監都沒有裴七郎這樣周全。”
裴初淡淡一笑,置若未聞,抬手給謝及音正了正簪子,溫聲道:“殿下早去早回,一路小心。”
他目送謝及音登上馬車,崔縉見無意邀請,轉登上另一輛。馬車駛離公主府,朝皇宮方向而去,裴初眼中笑意漸收,亦轉回去。
鄭君容正在東廂房中制香,見了裴初,舉著盛放香的錫爐向他請教道:“師兄,古籍上說西域有斷聲木,燃之為寸灰,以禽鳥之淚潑濺,可得斷聲香,此香無火自燃,嗅者將失聲片刻,這是傳說,還是確有其事?”
“是真的,我時曾試做過此香,”裴初接過他手中的錫爐聞了聞,抬眼掃向他,“你哪來的斷聲木?”
鄭君容道:“這是很多年前西方小國進獻的,魏靈帝賞了駱夫人,駱夫人又賞了我。我想做斷聲香試試,又怕是無稽之談,浪費了這上好的藥材。既然師兄說是真的,那我想試試看。”
裴初將錫爐還給他,指點他道:“禽鳥之淚以百靈、黃鸝為佳,烏、喜鵲為劣,城東有一戶飼鳥的商人,你可以去他那里問問。”
鄭君容十分高興,“多謝師兄提點,我明天就瞧瞧去。”
裴初本是想問他昨夜陪謝及音守歲的形,今天見謝及音對崔縉仍沒有好聲氣,便知兩人昨夜關系未曾緩和,不必再開口問鄭君容。
謝及音生并不刻薄,別人待一分好,能天長地久地銘記在心。裴初想起許多年前在桃花樹下為綰發的那一幕,不過是見可憐可,一時興起,竟令惦念了這麼多年,為此不惜敗壞自己的名節也要救下他。
這樣心地純良的姑娘,生為謝黼的兒,實在是人心疼。況崔縉這些年又待如此惡劣,以至于讓一點好都記不得。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崔縉此人,實在不配做的駙馬。
“師兄?”
裴初回過神,見鄭君容抬手在他眼前晃。
“師兄想什麼這麼出神,同你說話也沒聽見。”
裴初道:“沒什麼,昨夜沒睡好,有些困倦了。你剛剛說什麼?”
“我剛剛說,宗陵天師來了大魏,眼下正在宮里,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裴初點點頭,“聽說了,是代天授宮而來。”
鄭君容想問他要不要去見一面,畢竟是十幾年的師徒誼,見裴初眉心微斂,一副不是很想聽他絮叨回天授宮的態度,遂訕訕閉上,“哦,你知道就好,我就是告訴你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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