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這樣問,語氣是挑釁的。
可是云毓不以為意,只淡淡抬眸,反而面帶夢幻般的微笑:“我想的啊,阿晏。”
“人生這一世,誰不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呢?”
云晏完全呆住,怔怔住云毓。半晌才道,“可只是個丫鬟!”
“縱然你放免出奴籍,的份卻也還是低于普通的良人。朝廷律法,放免的奴婢只準為良妾,不準為世家正妻!”
云毓并不意外,含笑點頭,“朝廷的律例我自然明白。可是在我心里,卻更篤信眾生平等,我不在乎是奴籍還是良籍。”
“我也不瞞你,阿晏,當日姑母抬為我通房那日,我并不歡喜,甚至跟發了脾氣。彼時滿臉惶恐,不明白我為什麼不高興,那個小傻瓜,還以為我是嫌棄,不愿意收為通房。”
云毓靜靜抬眸,凝視云晏,“其實我是氣看低了自己。”
“我既然,我自然便想的是娶為妻。可彼時只甘心當我的通房,這便是太委屈了自己,同時也是小看了我對的心意。”
云晏冷笑:“可是你本做不到!你再篤信你的佛法,可是佛法不能凌駕于朝廷律例,你難道還敢不尊律法是怎的?”
面對云晏的譏誚,云毓卻不急也不惱,“阿晏,這世上的事,只要用心,便總有轉圜的余地。”
“你方才說放免的奴婢不可為世家正妻,這是通行的慣例,但是卻不包括特例。”
云晏便瞇起了眼,“特例?”
云毓的微笑云淡風輕,“制定這律法的人,是皇上。所以能夠改變律法的,自然也是皇上。”
“所以要想不被律法錮,同時又不用違反律法的話,那就去跟皇上求個特恩也就是了。”
云晏惱得咬牙,“你說得簡單!皇上憑什麼要給一個丫鬟這樣的特恩?”
云毓靜靜抬眸,“既然對皇上有所求,自然就要對皇上先有所貢獻——所以只要我能為朝廷立一個大功,那自然就可以因功求賞。”
云晏抿角,指尖攥。
不得不承認,云毓說的果然是可行的辦法。
可是他隨即卻又蔑然輕笑:“二哥這般上一下,自然是容易。可是二哥也沒想想,你用什麼給朝廷建功?難道就憑為太后講經?”
“要求特恩,必須得立下特殊的功勛;給太后講經,可算不上!”
云毓淡淡垂眼,靜靜聽著,指尖從腕上長長垂下的檀珠上輕輕過。
“阿晏,我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他緩緩抬眸對上云晏那黑云翻卷的眼,“不過不管我能不能建這個功業,卻都不妨礙我現在跟你要的契。”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阿晏你現在就是我的第一步。”云毓向云晏手,“阿晏,把春芽的契給我。”
云毓一清雅,完全沒有半點咄咄人。可是云晏卻還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他忽然冷聲笑起,“不過是個丫鬟的契,我難道還能每日隨帶著不?早不知道丟哪兒了,二哥且等等,讓我回去慢慢兒找找。”
云毓倒也點頭,甚至忽然向云晏一揖到地。
云晏也嚇了一跳,向旁邊跳了下,避開云毓這個禮。
“二哥這是做什麼?”
云毓淡淡一笑,“你我兄弟,這麼多年我從未求過你什麼事。但是今日,我拜托你快點幫我找到。”
云晏忍不住咬牙,“二哥找的這麼急,難道想娶就這麼著急?”
他故意瞇眼打量云毓,“怎麼說二哥?難道已經懷了二哥的孩子?”
“可我怎麼聽說,的子有病,是極難坐胎的?要不晉王妃也不會這麼急著又賞給二哥一個通房丫鬟。”
云毓卻笑了,“阿晏,我本以為你是最懂我心的人,怎麼你倒問出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問題來?”
云晏眉頭皺,“二哥的心思那麼高深,我怎麼敢懂二哥?”
云毓搖頭,“你與阮姑娘自青梅竹馬,如今終于結眷屬,這樣的分人。而我對春芽的心,是一樣的。”
“便如你這些年盼著迎娶阮姑娘一樣,我既確定了我的心,那我便自然盼著能與早相廝守。所以我急著要契,這與子是否容易坐胎,半點關系都沒有。”
云毓說著,出夢幻般的微笑,“我只是希,能盡快每日晨起醒來,睜開眼就能看見在我旁。”
云晏不住又是寒聲冷笑:“二哥原本早就能做到了啊!是你的通房,難道還不能在你邊過夜是怎的!”
云毓搖頭,“不一樣。我想要,卻愿意等到房花燭那晚。”
“我要以我妻子的份,陪我朝朝暮暮。”
云晏聽見呼呼的風聲著他雙耳呼嘯而過。他霍地轉,“那二哥等著吧!”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
云晏心下煩,索出府,直奔「合歡樓」。
珠兒瞧出他不對勁,便屏退了歌舞,也不旁人進來送酒菜,只有他們兩個關起門來,單獨相對。
在珠兒的循循善之下,云晏還是將今日的事說了一遍。
珠兒便也驚訝地揚眸,“堂堂云家二郎,不但為了放棄青燈古佛;甚至還肯不顧份門第之見,想要娶為妻?”
云晏著酒盅森森笑開,“很可笑,是不是?”
他瞇眼凝住珠兒,“笑啊。你怎麼不笑?”
珠兒卻垂下頭,“對不住了三爺,奴家可不覺得可笑。奴家反倒覺得二爺可敬。”
“奴家還羨慕死春芽姑娘了……我們這樣份的人,誰敢奢在這世上能遇到這樣的男子呢?可偏偏就遇上了,可真是被上天偏之人。”
云晏眼神一冷,忽地將手里的酒盅丟在桌上,“真沒意思!”
“原本想著你跟別人不同,才來找你說說話,沒想到你說的都是這些沒意思的!”
珠兒輕嘆口氣,靜靜抬眸,“三爺發這麼大的脾氣,難道還不明白,您是吃醋了麼?”
云晏一怔,警告地瞇眼盯了珠兒半晌,然后緩緩笑開。
“吃醋?你盡是胡說,爺怎麼會吃醋!”
“爺吃誰的醋?爺又為誰吃醋?這世上有什麼是爺得不到的,爺想要什麼自己去拿就是了,還用得著吃醋?”
珠兒靜靜垂下眼簾,“三爺平素風流倜儻,引得天下子都為三爺傾心。三爺也凡事都勝券在握,仿佛將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這天下也沒事能難住三爺。”
“可是卻唯獨只有一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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