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綿不得已地妥協。
沒人與解悶了,讀書認字的課業完后,就去看東林大夫編纂好的醫書。
小小的廳堂里燒得溫暖,依在鋪著墊的寬大竹椅上,上蓋著張薄毯,看到稀罕的地方,毯子下出的兩腳就無意識地起來。
東林大夫斟酌言辭時停下筆,一轉頭,看見這副迷的模樣,問道:“看見什麼有趣的了?”
施綿從書中抬頭,掀開薄毯跳下竹椅,走到老大夫跟前偎了過去,指著書頁問:“這個吸蟲是真的嗎?”
是到小疊池后有了好轉,才開始認字,字還沒認全,不必說學習醫了,最多就是認識些草藥,能辨別出簡單常見的淺顯病癥。
讀東林大夫的醫書,主要是看里面稀奇古怪的病癥與聞所未聞的故事。
手上的這一篇,是東林大夫前幾年在嶺南所見,彼時水患,污水下去后,當地百姓接連罹患怪癥,先是起熱畏寒,后腹痛難忍,再嚴重的肚子會脹大,同時嘔不止,死了不人。
幾經排查,最后查出是尸骸污了城外水源,百姓將水中吸蟲飲腹中,才導致這樁慘事。
施綿很是驚奇,“那麼小的蟲子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嗎?”
“別小看它。”東林大夫道,“這蟲卵了人,靠著人的水滋養生息,不怕小,就怕它日夜不停。你想想,肚子里多了不斷吸食/的東西,人能好的了嗎?”
施綿仰著臉思索了下,兩手張開比劃著道:“我小時候住在府中,遠遠看見過三嬸,的肚子有這樣大,里面是個娃娃。照師父你這樣說,產婦肚子里的娃娃與吸蟲不是一樣的了嗎?”
東林大夫走南闖北多年,也是頭一遭聽人把這兩樣東西做對比,擰著眉頭沉稍許,慢吞吞道:“你這類比不是沒道理,二者的區別大約是嬰孩到了月份就會離人,吸蟲是一旦生在人肚子里,不會輕易出來……都能使人喪命這一點,倒是一致……”
說完這句,東林大夫突然想到什麼,閉去看施綿。
施綿仰著臉,上翹的卷睫扇兩下,道:“這樣啊,那還是很像的,難怪他們都相信我娘是被我克死的。”
東林大夫竟不知該如何反駁這種說辭,沉默片刻,道:“不能以偏概全,最起碼嬰孩有很多機會打掉,而吸蟲由不得你做選擇。”
施綿對這些僅知曉些皮,眼中浮出一層迷茫。
東林大夫抿了口茶,將面前未完的書冊推開,仔細與講解著脈、胎兒月份與小產等癥狀。
期間菁娘送了茶點過來,在旁邊聽了會兒,發覺聽不懂,到一邊整理藥材去了。
“也不算是冤枉我。”聽東林大夫講完,施綿指著書上吸蟲的那一頁,半是與人訴說,半呢喃自語,“假使某日僥幸能遇見我娘,我想問問,在心中,我是不是與這東西一樣。”
最后一句聲音很低,菁娘離得稍遠沒能聽見。
東林大夫緩緩垂下松弛的眼皮,不接這句,只道:“還是人多熱鬧好,省得想這些有的沒的。”
被他這樣一說,施綿的思緒轉到嚴夢舟與十三上去,黯淡的眼眸轉瞬變得閃亮。
覷一眼認真干活的菁娘,扯扯東林大夫的袖,著嗓音道:“等雪化了,十四要帶我去鎮子上玩,不要菁娘跟著。師父,我把可能遇到的事在心里想一遍,就不會嚇著了。這樣能去嗎?”
東林大夫回想過去,細細算來,在山腳下居住了已近三年,只外出過兩次,真是為難這麼大的孩子了。
“我可不幫你拖住菁娘,你要自己想辦法說服。”
這就是應許了,施綿角抿著笑重重點頭。
東林大夫又說:“十三近幾日忽然變得乖順,屆時讓他與你們一起,萬一出了意外,他多能有點用。”
施綿的腦袋點得更快了。
喜歡人多,喜歡看嚴夢舟與十三吵架打架,哪怕經常無征兆地變他倆合伙攻擊自己。
該說的說完,東林大夫揮手趕施綿去一邊看書,他則是對著燭燈繼續記錄遇到過的病癥。
提袖落下幾個字,他手腕一停,重新看向施綿。
施綿已洗了手坐回原,手中著菁娘端來的糕點,小口咬著。吸蟲的事仿佛未對造任何影響,懸空的兩腳前后晃著,渾縈繞著輕松愉快的氣息。
東林大夫細細觀察的神,陡然出聲問:“十三以前最排斥為人看診,讓他給病患熬藥都不不愿的,這幾日竟主問診治病患的事,可真是怪了。小九,你覺得他這是怎麼了?”
“嗯……”施綿眼睛睜大,視線飄忽,用猜測的口吻道,“一定是他長大了,懂事了。”
東林大夫:“你竟也為他說話。”
以往施綿與十三互不相干,被問及彼此的事,十三會回一個看傻子的眼神,施綿只會悶悶說“不知道”、“我與他不”,兩人都有轉變,必是發生了什麼。
再看施綿,已心虛地紅了臉,視線在屋中繞了一圈,就是不敢看東林大夫,小聲嘀咕道:“我也懂事了……”
東林大夫道:“你是說謊了吧?”
后面這幾句菁娘聽得清楚,知道是施綿說謊也要為遮掩,話道:“那也一定是嚴小公子與十三的歪主意,我家小姐最乖,不像男孩子那般頑劣。我都怕他們把我家小姐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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