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妹妹先稍坐!”溫從立時卷起袖子,興沖沖跑過去。
紀明遙便尋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在搖椅上,抬頭看著如碧晴空下,禮法上的表哥、理國公府溫家的年公子三兩下竄上了樹,將那一枝開得最繁盛的梨花親手折下。
他跳下來,穩穩站定,小心捧好花枝,笑著向奔來。
碧月們都在笑。
紀明遙嗔看們一眼,耳竟然微微有些發燙。
……
溫從只覺得還沒與遙妹妹相多久,竟已到了午飯的時辰。
他被明遠表弟請去前院用飯。見席上只有他們兩人,他便隨口問道:“小崔翰林怎麼不在?”
這位新科探花可是他未來連襟,雖非一路人,將來難免有所往來,趁早識起來也好。
紀明遠略一思忖,笑道:“因大姐姐今日未能與崔兄相見,父親便請了崔兄去談論文章了,只恐還沒盡興,在席上還要說,沒得嘮叨。不如我與表哥清清靜靜吃頓飯的好。”
溫從稍一愣,忙笑道:“你說的很是,我最聽不得人講學問。”
紀明遠便忙舉杯敬他。溫從回敬,兩人就把這話掀了過去。
但酒過三杯,飯也用了一碗,溫從卻仍在想未來連襟與姑父。
他當然知道姑父對他這妻侄沒有多真心疼,不過看他是尋常親友家的晚輩,最多看在姑母面上,對他格外和善些。
他也知道自己不,又不是金子,不能讓人人喜歡。
可他要做遙妹妹的夫婿了。
今日姑父因他不通文墨,不與他正經說話,將來一樣的事只怕不。他是沒甚所謂,遙妹妹呢?
一樣是紀家婿,小崔翰林被視為正賓,他卻仍被當做可以隨意打發的晚輩,豈非遙妹妹面上無?
從小到大,因為“頑劣、不肖”,他已經習慣了旁人或詫異、或失、或不屑的目。他知道外人如何議論他,無非是“膏粱紈绔、無用無能”等話。
但他不愿讓遙妹妹因他委屈。
他更不想有一天遙妹妹對他失。
滿桌珍饈越吃越沒滋味。
多吃了兩杯酒,溫從被送客房歇息。
安頓好表兄,紀明遠尋到母親,笑回道:“表哥今日高興,吃得有三五分醉,已經睡下了。”
他思索再三,沒與母親提溫家表哥那難得一見的、掩藏不住的失落。
母親也不好強要父親屈就表哥。這話說出來,只會讓母親為難。
一日難得聽見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溫夫人渾疲憊頓減了些,點頭笑道:“讓他睡去罷,不必,起不來就住一日。”
左右從也沒在這里住過。
紀明遠領了命,方坐到母親邊,問:“大姐姐上如何了?”
溫夫人面上笑容淡了淡,只與兒子說:“不是大事。只難得懶怠見人,你也不必去看,我告訴一句你想著就是了。”
紀明遠這個年紀,已不大好多問長姐的私事,是以他雖然心中掛念,也只答應著:“是。”
溫夫人攆了兒子去午睡,自己倚在貴妃榻上,著實發愁該如何面退了與崔家這門親。
雖應了明達,可也清楚,老爺不會舍得丟了崔玨這未來婿。
實在不……便只能托言八字不合,看是否能以明達的妹妹替嫁……
溫夫人的眉心作痛。
家里只有四個孩子。明宜還小,無論如何也不。明遙和從只差走禮定親,便是未婚夫妻了,兩個孩子有有義,兩家都滿意的親事,更不可能拆散他們。
只剩一個明德……
能擔得起這親事嗎?
第5章 火與水
紀明德正在紀明遙院外徘徊。
已在申初一刻,再有一個多時辰便該用晚飯,按理說,閨中子午睡都該起了。
可這位二姐姐一向不能以常理度之,太太又格外肯縱著……
猶豫片刻,紀明德暫時舍下高門閨秀的面,靠在墻邊聽了聽。
院子里果然靜悄悄的。
抿看向樹蔭外的日頭,有些不甘心就這麼白走一趟。但院門掩著,裝作無知無覺走進去,擾了二姐姐的午睡,更討不著好。
最后看了一眼“熙和院”的匾額,紀明德跺了兩下腳,扭頭回房。
又想起來,這“熙和院”三個字,還是紀明遙磨了墨捧著紙,請太太親自給取了名字寫下的。
家里姐妹四個,大姐姐和老太太住,比有多院子都強。不過旁人也羨慕不來,那畢竟是大姐姐。
四妹妹年紀小,分了房舍單獨住還是今年開春的事。
只和二姐姐,既是同歲,又是同一年被抱到太太院里——
“從小到大……”紀明德喃喃道,“我請安比早,這等小事都不必說了……從六歲上學,哪年哪月的課業我不比好?琴棋詩書,我也多有勝過的……不肯學騎,我學得和大姐姐一般好,懶怠做針線,我是四時八節都沒過給太太老太太的孝敬。我事事比鄭重認真——”
停下腳步,低著頭,似乎是在問自己,又是在問服侍的人:“為什麼太太偏偏就是更疼呢?”
為什麼太太要嫁兒回娘家,只想到紀明遙一個,從開始就沒考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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