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齊國公府就這一個待嫁的妹子,是怎麼舍得把人定出來,還是定給你家!”徐老夫人淚如泉涌,“你們是不是,有了那等抄家滅族的心!!”
一瞬間,安國公面龐扭曲,額角青筋直凸,之宛若青面厲鬼。
但面前是他的母親。
“我看母親是病還沒好,糊涂著!”他裝作不解,“紀家門第又哪里不如鄧家!兩家結親正是門當戶對。好好的一件喜事,倒母親說得我像反了天罡!”
“你別裝傻!!”
徐老夫人喊出來:“你當我真老昏聵了,不知道?你外祖家當年因為什麼奪爵丟抄家,你以為我忘了?鄧家那小子滿心要他家再出一個皇后,他不是和你商量了見不得人的勾當,能舍得把妹子給明遠?何況還差了輩分!他怎麼忍得了做你的小輩!”
安國公無從反駁母親的話。
徐老夫人便罵:“你瘋了!”
“我瘋不瘋,不必母親管!”
“母親懂什麼!”安國公也大聲道,“徐家并無實錯,只和鎮國公府治國公府走得近了些,也革去爵位貶為庶民,三四十年不得翻!母親幾十年為徐家心多,把主意都打到明遠上,這還不明白,是生是死,原不在你做了什麼,只在上頭坐著的人想不想你死!”
“母親想想溫家的下場吧!”他冷嗤道,“為一個平民子,倒了一個國公府,殺溫家就是給紀家看!天子說一聲‘足’,你我就一整年不得邁出家門一步,——母親,我可不想哪天渾然無知死在刀下,只能做個枉死鬼!”
“老爺!老太太!!”
琉璃沖進來跪下,哆哆嗦嗦指向門外:“軍……許多軍!把咱們府上圍了!正一間一間屋子搜人!”
才要出言訓斥的徐老夫人眼前瞬間全黑。
……
“了安國公的長子,紀明遠。”軍向上回稟,“小廝說他是去書肆買書了,申時一刻出的門。”
“出去找,帶回來!”
“是!”
“不許侮辱眷,也不許隨便丫頭!”軍指揮又嚴命,“誰敢違背圣旨,不必陛下與皇后娘娘,我先你們好看!”
……
紀明遠在徐家附近徘徊。
他是去書肆買了書。先順手拿了幾冊二姐姐會喜歡的話本,又買了些自己會用到的書,最后,還是帶了一箱他從前看過、喜歡的書籍,想給徐三妹妹。
徐三妹妹被“送”回家的前兩天,他允諾過,會送些書給看。
明日他便要定親。
定親之后,便該專心對待鄧二姑娘,不可再多關懷徐三妹妹。
今天不送,就再也送不出去了。
猶豫許久,紀明遠只讓小廝去敲徐家的門:“只說是老太太送三妹妹看的,不必提我。”
兩個小廝忙答應了,抬著書箱過去。
紀明遠躲到從徐家大門看不見的巷口墻后。
很快有人出來,和小廝們說了幾句話,便向人,一起把書箱接了進去。
兩個小廝回來復命。
“大爺,回家嗎?”
再不回去,只怕老爺太太要問了。
就是大爺花了幾十兩銀子買上這麼一箱書,竟連徐三姑娘的面都不見。
“……回吧。”
紀明遠最后看了一眼徐家屋頂上飄起的裊裊炊煙。
他收回目,轉回家。
……
徐婉正與兄弟姊妹們一起,在廚上做晚飯。
從小便常聽長輩們說,徐家以前是鞏昌侯府,威赫炎炎,權勢不輸幾家國公府多,錦玉食、金奴銀婢更不必說。
可出生的時候,徐家已被奪爵、抄家二十余年。當年除了幾裳,家里沒留下任何財產,連人的嫁妝都被抄沒。多虧嫁安國公府的姑祖母常年幫扶,給家里送了房舍、送了莊地,一年出息似乎有一二百兩,大約夠家里幾十口人都能吃個半飽。
徐家犯的是謀反大罪,全家還能活著,已是極其幸運。
長到八歲,祖父去世。
從那以后,家里便提幾十年前了。
家里長輩、兄弟們也各自有了營生。三叔在五城兵馬司做差役,五叔在兩條街外的綢緞鋪做伙計,家里人做針線賺的銀錢,又比男人在外當差賺的還多,所以日子便還過得去。
姑祖母又每年額外送一百兩,做小輩上學束脩、買書的使用。家里所有用的筆墨紙硯,也全是姑祖母每月按時派人送來,分到每房,足夠孩子也能練字。就是用姑祖母送的筆紙學會的寫字。
又因被姑祖母選中,在國公府過了一年多國公姑娘的日子。一年里讀過的書、寫過的字,比過去十三年還多。
幸好沒忘了怎麼做飯。
家里兒的手要做紅換錢,比男子的手金貴,所以一概劈柴、燒火、挑水,乃至洗菜、切菜、炒菜的事,全是男子做。兒只管做淘米、面這些不傷手的活計。
加了面的兩面饅頭上了蒸籠,徐婉和妹妹們便洗手回房。
長輩們又在為帶回來的綢緞金銀爭執。
“溫夫人送的料,才是給全家孩兒的,我們婉兒難道沒拿出來分?”娘把炕桌拍得“乓乓”響,“剩的那些,就是老姑太太單給婉兒的!”
娘另一手還指著大伯、三叔和大娘、三嬸:“你們別太貪心!誰只有婉兒讓老姑太太選中?不是婉兒,你們各房連這次的緞子都得不著!你們不服,咱們這就去見老姑太太,問那些東西到底是送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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