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里沒有生氣,他平靜地道:“正是因為學生不懂,所以才要老師教導。但您所說的這些,學生并非不會。”
張良棟一愣,歐廷和詹啟波也不由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而此時,元里已經開始條理清晰地回答張良棟之前所提出的問題。
“若是遠征,則有五難。一是辦馬難,二是辦糧難,三是行軍道路難,四是轉運難,五是氣候難。*無戰時按每人每日四兩發糧,有戰時按每人每日六兩發糧,士兵消耗越多,人數越多,糧食用得越快。即便沒有敵人可打,每日的行軍、安營扎寨、挖渠建塔同樣會耗費許多力氣,如果士兵吃得,連拿起刀和盾牌的力量都沒有。因此,在行軍前備好足夠的糧草,計算上人與馬匹必備的消耗,這是極為重要的條件。至于軍法與獎懲,同樣至關重要。令行止,賞罰分明,使軍令能夠通達而順暢,‘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這便是軍隊的團結一致,也是取勝的關鍵。然而許多將軍可以做到令行止這一點,通達順暢卻是自古以來行軍作戰的難點……”
元里說得很慢。
他需在心中構思著措辭,再一一說出來,這樣慢條斯理的速度反而給了旁人理解他的話并跟上他思維的時間。
張良棟已然是一臉驚愕,歐廷也不遑多讓,他雙目地盯著元里,時不時出或沉思或恍然大悟的表。即便是對遠征軍了解并不多的詹啟波,也聽得連連點頭。
楚賀眼皮半垂,靜靜聽著。
詹寧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元里。看到幾位大人的表現后,他努力鎮定下來,想要跟上元里說話的思路,但卻極其勉強,聽得半懂不懂。等到最后,詹寧也不為難自己了,他佯裝能聽懂的樣子,別人點頭他也點頭,看著元里的目滿是敬佩。
即使他聽不懂,他也能看出元里對行軍一事了如指掌,才能夠出口章,且句句有理可尋。
“……若做到如此,長此以往,那便可以獲得更大的勝利了。”
元里說完后,抬頭一看,就對上了數雙火熱的眼睛,差點把他嚇了一跳。
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這眼神他很悉,就是見到好苗子時迫不及待想把人搶走的眼神。
張良棟幽幽長嘆了一口氣,心緒復雜萬千,“我不如你。”
元里連忙說不敢,心中有些慚愧。
他的這些知識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獲得的,是后世的總結和分析。和這些大儒相比,他相當于是作弊。
歐廷目灼灼,“你所言有理有據,令我也醍醐灌頂。只是不知,你于兵法一道可有研究?”
元里想了想,“略知一些。”
歐廷立刻看向楚賀,“楚將軍乃我北周戰神,戰功赫赫,帶兵一絕,可否請將軍與元郎手談一番?”
楚賀似乎就等著這句話一般,干脆利落地同意,“可以。”
歐廷立刻讓人準備棋局,想要以棋子為兵,以棋盤為戰場讓元里與楚賀廝殺上一盤。但元里并不擅長下棋,他停了歐廷,轉吩咐了林田幾句。
林田匆匆離去,不久后,他帶著兩個元家護衛回來了。
兩個元家護衛合力抬著一個箱子,到了涼亭前,他們將箱子放下,取出了里面方方正正的沙盤。
甫一見到沙盤,歐廷便“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沙盤被放到了涼亭石桌上,護衛取來清水,小心翼翼地填滿了沙盤上的河流。
頃刻間,山川河流,城池叢林栩栩如生,山脈懸崖一眼看去清清楚楚,全納于眼下。
歐廷激得胡須,“這是什麼?”
“沙盤,”元里言簡意賅,“學生得閑時候做出來的東西,這沙盤中的地勢正是汝縣的地勢。”
張良棟倒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上了沙盤,喃喃道:“竟然能夠如此真……”
在所有人目凝聚在沙盤上時,元里拿出了三面不同的小旗幟,“將軍選一面,代表自己帶領的軍隊,我們便在沙盤上來上一局吧。”
詹寧一看還有多余的旗幟,立刻興地道:“我也要!我和你們一起!”
三面旗幟放在了三個人的手中,詹寧選擇了守方,將軍隊安置在了城中。楚賀要了攻方,而元里則要了江河以南的山脈平原。
張良棟三人不由走到桌邊,湊近去看。
城中糧食充足,詹軍依托結實的城墻死守,楚軍強攻無效。詹寧不由出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守城容易攻城難,楚軍軍馬雖多,但糧食卻不多,只要他守好城,誰也贏不了他!
但很快,楚軍便換了另外一種方式,不斷從東西南北四面擾城池,詹寧焦頭爛額,忙得手足慌。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楚賀已經引江水灌城中,不久之后,汝城便被江水浸壞,城墻失守,詹軍滅亡。
“哎呀,可惜了!”張良棟急得拔掉了幾個胡子,恨不得自己頂上,搖頭嘆氣道,“他那是聲東擊西啊!”
詹寧沮喪地垂著頭退出了戰局。
楚軍占領了城中,將詹軍的糧食和士兵全部拿來補充了自己,休養生息后,便準備出征討伐元軍。而在他們兩軍對戰之時,元里已經依托地勢開始屯田種糧,建設新的城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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