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有名篇《蜀道難》寫蜀道之艱難:「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度愁攀援。」
陳倉道沿嘉陵水上游穀道而行,地勢相對平緩,已經是蜀道中最好走的一段,但站在山巖的棧道之上時,仍覺膽戰心驚,目眩神馳。
葉護蜀走的是最險的子午道,遠比陳倉道險峻,他也算是膽大之人,但江朔和獨孤湘同行卻讓他嚇得腳發,只因他們在蜀道上的行進速度遠遠超出了葉護的想像。
江朔和獨孤湘嫌葉護走得太慢,施展穿星步神功,流帶著葉護在棧道上飛馳,葉護只覺腳不沾地,似騰雲駕霧一般,好幾次飛速過彎之際,他的雙足似乎已踏空在棧道之外了,全憑江朔和獨孤湘牽扯才不至於墜落懸崖。
三人先走陳倉道再走祁山道,六百多里棧道險峻狹窄,最窄不過三尺,最寬也不足一丈,但對江朔和獨孤湘而言,和百步寬的馳道也沒什麼區別,不過三個日夜就沿著棧道穿過群山,進隴右秦州天水郡。
之後沿著祁連山北麓直至蘭州金城郡,在此地渡過河水之後,便進了「河西走廊」,一路穿過涼州、甘州、肅州至瓜州便到了玉門關,漢代路有兩條路,一是圖倫沙磧以南,昆崙山以北的南路,一是圖倫沙磧以北,天山以南的北路,無論哪一條路都是沿著大沙磧的邊緣在
走,漢代玉門故關在沙州敦煌城之西,正是大沙磧的咽口位置。
漢代沙磧沿路還多有綠洲,而到了大唐,由於孔雀河斷流、昌海乾涸,兩條路都了千里瀚海,雖然依然可通,但主要商貿線路已轉至天山以北,即由瓜州向北,過星星峽經伊州、庭州繞過天山和蔥嶺,直接到康國、石國等地,當年玄奘西行天竺,也是捨近求遠,選擇了更好走的北線。
大唐稱北線所在各州為北庭,武周時始設北庭都護府,可見北庭的重要不斷提升,葉護對北庭的地理就非常悉了,他自己打算從伊州一路北上,回到回紇,同時他也建議江朔走北路。
因為安西四鎮中茲、於闐、疏勒均在天山以南,只有碎葉在北面,而大食人預設的戰場石國還在碎葉之西,走北路看似繞遠,實則可以一馬平川地到達石國,速度上可能反而更快。
江朔擔心的則是馬匹問題,此去安西要走四千里多路,靠雙可走不到,三人雖然一出蜀道,就在秦州買了三匹馬,但他們上川資有限,買的都是駑馬,葉護道那就更要走北路,伊州有回紇馬商,盡可以挑選最好的回紇千里馬給二人當坐騎,江朔於是欣然答允,與葉護出玉門走北路。
大唐東西萬里,玉門關向西再行四千里才到邊境,但對中原漢人而言,玉門關已是國門,沒有特別的過所公驗是無法出關的,
當年高僧玄奘大師去天竺取經,便是在玉門阻,險些無法行。
玉門關對普通人而言是難以逾越的雄關,對江朔他們這樣的高手而言,卻如形同虛設一般。他們輕鬆繞過玉門關,便到了進北庭的必經之路——星星峽。
星星峽在伊州之南,瓜州之北,名為「峽」,其實只是一個隘口,穿過這個隘口便進伊州地界了。江朔等人急著趕路,不避暑熱,到星星峽時已是黃昏后,三人並轡而行,沙磧之中道路筆直,只見一座小山橫亙在不遠,承接著最後的夕餘暉,此山不高,但周圍全是沙磧,倒似天然城牆一般。
獨孤湘問葉護道:「葉護大哥,這星星峽為什麼這麼怪的名字?《山海經》說『能言之,是謂猩猩,厥狀似猴,號音若嬰。』難道這峽谷中有傳說中的『猩猩』?」
獨孤湘不讀書,若問詩文只怕十有八九記不起來,但《山海經》之類的志怪之書,卻記得極牢。
葉護笑道:「湘兒妹子莫急,今日月明,你馬上就能見到星星峽的奇景了。」
說話間已經走小山隘口,南北向的道路忽然一拐,轉為東西方向,繞過前面前面山頭再轉回北向,彷彿此山對於自己擋住了人們的去路頗為過意不去,特地將山巒錯開,為了去往北庭的旅人讓出了一道門似的。
此刻夜已深,峽中旅人絡繹不絕,有南來的也有北往的
,倒比白日裏熱鬧了許多,此時已到了六月,在酷熱的沙磧之中,白日難行,很多客商索等到太下山後再趕路。
這時夕已盡,皓月初升,給黑魆魆的小山滿滿披上一層銀白的輝,忽有旅人輕聲發出一聲驚呼。
江朔和獨孤湘轉頭去,只見小山上竟然發出星星點點的芒,二人皆覺驚奇,方才落日前見到小山禿禿的,沒有植被,只是一座毫無特的石山,這芒是從何而來?
葉護道:「此山名星星山,甚是奇異,山石皆為石英質,每當月圓,山上石英月發,便如滿天星斗一般。」
他見獨孤湘看,便道:「趕了一日路了,不如在此間稍息,現在不過明月初升,等到皓月當空之時,應該星更盛!」
西域旅人將毯子披在馬上做鞍,這樣雖然不能控馬疾馳,但在沿途駐馬之時,卻可以將毯子取下直接鋪在地上休息,三人將三塊毯子拼一大塊,又卸下行李,馬兒也歇歇力,取出清水乾糧等,先喂馬兒吃了些豆餅,再自己坐下吃喝。
江朔不想起數年前和葉護初次相遇之際,也是在一峽谷之中,不過太行飛狐陘可比這星星峽險峻得多,那日骨力裴羅騎著白駝而來,何等雍容氣度,惜乎現在已經天人永隔了,自己則還是一樣的急急趕路,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李嗣業大哥,能不能幫唐軍化解危機。
過不多時
,月已近中天,四周群山果然像到天上明月召一般,發出明亮的星輝,但見各個山頭上或疏或,綴滿了點點星,仿如天上群星墜此峽,天地連為一片,惹的匆匆趕路的旅人都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葉護道:「湘兒你且等一等,我摘星星給你。」
說著他起向星星山上爬去,以普通人來看,葉護的手也算矯健,但在江朔和獨孤湘眼裏可就顯得笨拙了,但左右無事,二人也不上前幫忙,在毯上坐著看他爬山。
只見葉護在半山腰不斷抬起小石頭舉起來在月下對比,過了良久,葉護終於選定了一塊石頭,握在手上,喜滋滋地從山上一路小跑下來。激得山上落下不小碎石。
江朔和獨孤湘見他下山之後其勢不減,忙起一左一右攙扶住他。葉護將手中的那塊小石頭到獨孤湘手中。
獨孤湘拿著那塊石頭看,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灰白石頭,不解地著葉護,葉護道:「你把它對著月亮轉來看。」
獨孤湘依言舉起石頭對著天空中的圓月,胡轉起來,忽有一瞬,那石頭閃了一下,獨孤湘一驚,忙將石頭緩緩往迴轉,終於石頭重新閃耀起來,只見石頭似乎變了半明的,點點星從中出來。
獨孤湘驚喜道:「這塊石頭裏藏了一顆星星。」
葉護道:「這是星星石,石中石英在月下會發出芒,群山如星閃爍
便是此理。」
獨孤湘喜道:「有了這塊石頭,不管到哪裏,月圓之夜都能看到星星啦。」
三人正在說笑,忽聽一聲巨響,原來剛才葉護從山上下來時踏得山巖震,開始只是掉落一些小碎石,最終卻導致了大塊山巖的崩落。
只見一塊巨巖從山上「轟隆隆」翻滾而下,旅人紛紛閃避,卻有一人騎在馬上左搖右晃,竟然不閃避,更可笑的是他還抬頭著天空,卻對高墜落的石頭視若無睹。
獨孤湘一驚,口裏喊道:「郎君小心。」
說著飛跑過去,一把拉過馬的韁繩,向前就拉,沒想到馬上那人忽然驚醒,往回一扯韁繩道:「你要做什麼?」
那馬兒驚,原地人立而起,獨孤湘向下猛地一拉韁繩道:「郎君休慌,我是在救你!」
沒想到用力過猛,竟將那馬拉的前跪倒,一時起不了,獨孤湘忙去拉那人,道:「滾石來了,快跑!」
這時那人也見到了落石,想要下馬,卻忙中出錯,把腳纏進了韁繩里,一時竟然不得,獨孤湘急切間猛拽他袖子卻越纏越,那巨石在山坡上彈起,從半空中砸向二人。
千鈞一髮之際,只見江朔飛趕到,凌空躍起,一掌擊中巨石,江朔的玉訣神功已臻絕頂,一擊之下,與頑石之炁相共振,巨石立刻裂解開來,化作無數碎片墜向地面。
巨石雖然碎了小塊,沒有砸餅的危險,但每塊
小石頭都如一支流矢,被擊中了也不是好玩的,馬上那人「啊喲」一聲,抱住腦袋,獨孤湘卻從扯出腰間白練,圍著那人隨手揮舞,將滿天碎石擊飛,竟沒有一塊落在他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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