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等人心中都是一驚，時值冬月，何來如此急務？吐蕃也好，東西各番夷也好，均在冬季苦寒之地，從沒聽說過冬季寇的。

可是除了軍又能有什麼事值得以八百里加急傳遞呢？

要看紅騎士到了眼前，江朔一右手，挽住了奔馬的轡頭，道：「上差且住！」

那紅騎士鞭鞭打馬，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江朔突然闖出，他雖然意外卻也沒有勒馬。

百姓衝撞八百里加急快馬，可不問而斬，因此紅騎士只管策馬向江朔撞去，卻不料江朔一手，竟然讓飛馳的駿馬突兀地停了下來。

馬上騎士猝不及防，子向前沖勢不停，險些從馬脖子上下來，幸而江朔手疾眼快，左手一托扶住了騎士。

那騎士驚怒加,舉馬鞭向江朔劈頭來，口中喝道：「小子不要命了！」

江朔右手挽住韁繩不放，左手卻順勢一帶，將馬鞭從那騎士手中劈手奪過。

他所用袖裏乾坤的手法極其巧妙，以至於在旁人眼裏，便似那紅騎士手遞手將馬鞭到他手中相若。

江朔手中施展神技，臉上卻陪笑道：「上差辛苦了……」

紅騎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將馬鞭遞到了對方這位青年公子手中，一時愣在原地，聽江朔道「辛苦」，順答應「嗯」了一聲。

江朔問道：「上差如此匆忙是出了什麼事嗎？」

那紅騎士定睛看了一圈，反問道：「諸君看來不

是漢人,冬月在蜀道上跋涉，卻是為何？」

柳汲叉手道：「我們是南詔來的使團，要長安拜謁聖人。」

紅騎士道：「哎……我勸你們先回去吧，聖人定無暇接見番邦使者了。」

柳汲一驚，道：「這卻是為何？」

紅騎士道：「安祿山造反啦，二十萬大軍橫掃河北，叛軍所到州縣，無不風瓦解，或開門迎接叛軍，或棄城逃跑，或被叛軍擒殺，安賊的兵鋒已抵達河水北岸了！」

此言一出聞者皆驚，江朔不自覺地放開了馬韁，道：「安祿山終究還是反了。」

回想前先遇到尹子奇和高不危的景，才驀然驚覺他們是在破壞唐軍的後援與退路。

江朔此刻尚未意識到高不危率軍藏於太白山中，其實是為了伏擊撤向蜀中的唐軍。

不想他為了攔擊江朔暴了自己的行藏，又被江朔喚來鳥，令其損失慘重，幾乎全軍覆沒，才不得以焚毀棧道退走了。

他在七月燒毀儻駱道，發難過早，唐人得以能夠有時間搶修復通棧道，之後這條棧道救了多人的命。只是當時誰也沒想到安祿山的叛軍能通過潼關天塹進關道。

紅騎士見江朔鬆手，一鞭子打在馬之上，再度縱馬前行，南詔人默默讓到山崖一邊，看著那人策馬飛也似的走了。

南詔使團中有人問柳汲：「邑君，我們還去長安嗎？」

柳汲猶豫半晌，道：「就算安祿山真的反了，要

打到長安終究是不太可能吧？中原板之際，正是南詔表達忠誠的機會。」

羅羅喜道：「那我們還是去長安咯。」

一心想著要去長安，要看即將抵達關中，怎肯就回？其實南詔人多作此想，此番穿越蜀道實在是太艱難了，就此回返實在是心有不甘。

眾人沿著棧道行不一日，又遇到八百里快騎，他們知道定還是向劍南道傳遞河北戰事的，也不阻攔，讓他過去了。

第二日散關關城在之時，遇到了第三匹快馬。江朔問柳汲：「大匠，你曾在大唐朝中供職，這八百里加急都是如此頻繁嗎？」

柳汲搖頭道：「這我可也不知道了，大唐不知道有多年沒有過如此急的軍傳遞了……」

江朔不悵惘道：「不錯啊……邊關倒是年年有戰事，中原卻承平日久，百姓多不知戰，這安賊忒也得可惡了……」

柳汲道：「我們先進散關，再設法打探目下的戰事如何。」

然而到了散關城牆下，卻見城門閉，此刻天尚早，本沒到關閉城門的時候，城上守將卻無論如何不肯開門，問其緣故，卻說朝廷有令，所有胡人均不得關。

安祿山雖在河北起兵，但他是西域康國人，手下將領除了契丹，奚人，也有突厥，康國，石國人。唐廷唯恐東西勾連作，也有可原，但柳汲他們是南詔人，和安祿山並無關係。

柳汲哭笑不得，對守城將領道：「

我們是南詔來的，並非北地胡人。」

沒想到不說還好，一說是南詔人，城頭頓時探出無數弓弩，那守將道：「聽聞去歲南詔叛，殺了七萬唐軍，爾等此刻要關意何為？」

且不說是唐軍三路主攻打南詔，何履三四萬人沒有出發，李貞元兩萬人帶回了一萬多，李宓中軍全軍皆沒也不過兩三萬人，唐軍的損失被誇大了一倍有餘。

自來都是誇大敵人的損失，小自家的損失，原來是記述的文厭惡楊國忠，故意誇大楊國忠力主的討伐南詔之戰的損失，逐級放大，以訛傳訛，到了關中已了南詔叛斬殺唐軍七萬了。

柳汲還待要解釋，那守將卻已經失去了耐心，一揮手道：「還不滾回去，休怪本將手中長弓無。」

說著他「咻」地放出一箭，只是這一箭綿無力，遠遠飄落在距離柳汲數丈遠的地上，甚至都沒土中。

大唐邊軍十鎮與中原腹地簡直是兩個世界，十鎮節度使以長征健兒為基礎，加邊地番兵，軍械齊整，戰力極強。

而中原腹地，承平日久文恬武嬉，加之府兵制崩潰，不修軍備久矣。這守將手中長弓鬆弛，本人武藝更是拙劣，靠這樣的兵如何抵擋如狼似虎的河北燕軍？江朔和柳汲都不暗自擔憂。

以江朔的武功，自然可以躍上城頭，揪住那守將，迫他開城門，但南詔人是來求和的，總不能用強過

關。

眾人只能先退到城外三里，關中號稱四塞之地，是一群山拱衛下的一片平原，東南西北皆有關城控鎖，散關就是西方的關隘。

江朔固然可以視群山為無，來去自如，但南詔這麼多人、馬、行李，卻無法飛度。

江朔只得道：「我先潛城中，看能否設法放你們關。」

柳汲此刻也無法可想，只能答應，羅羅卻嚷著要與江朔同去，江朔早已看出的輕功得自空空兒傳授，本領已遠在自己阿爺柳汲之上，心道有個人從旁相助也不是壞事，就答應了。

二人也不往關城去，直接鑽東面山中，秦嶺橫亙關中之南，東西向的大山中有頗多南北向的壑河谷，二人想尋一小徑能讓南詔使團通過，找了大半日卻不一無所得。

羅羅道：「江兄弟，天已暗，我們先進城看看，或許可以說服守將放阿爺城……」

江朔知道又在打歪主意，但此刻實也無他法可想，只能點頭答允，卻對羅羅道：「姊姊進城后徐圖通關之法，千萬不要用強。」

羅羅滿口應允，江朔卻知雖是流，卻與中原子大不相同，要守規矩了太難了，到時候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二人翻山越嶺，到了散關之東，此刻天已然全暗了，可以清晰看見城頭士兵手持火炬巡邏，二人輕鬆避開巡防，翻過城頭，進城。

和所有關城一樣，散關並不大，中央一條十字大

街，兵營，馬廄，軍械，糧秣都有獨立的坊牆包圍，那是一旦城破后還能做最後巷戰抵抗之用的。

衙署是唯一高大建築，絕對不會錯過，此刻東面戰事正，可以看出城士兵十分張，街上巡邏不斷，但避開這些人馬對江朔和羅羅而言並非難事，二人三彎兩繞，便到了衙署之外。

二人飄院，卻發現似乎所有兵力都被派到城牆和街道上去了，署黑黢黢的居然無人。

時值隆冬，地面積雪甚厚，上面腳步紛，足印尚新，可見剛才還有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大院中唯有中央堂屋點著燭火，過戶牖投出來，將雪地照亮了一小片，奇怪的是外面卻一個守衛都沒有。

江朔唯恐羅羅踩在雪地上發出聲響，輕輕托住的手肘，二人如在雪地上行，鬆的積雪上居然連腳印都沒留下。

二人藏西山牆的影之下，羅羅皺眉道：「這裏一扇窗也沒有，怎麼看裏面的形呢？」

江朔趴在牆壁上似乎在聽壁角，羅羅也學他的樣子趴上去，立刻失道：「什麼都聽不見麼。」

卻見江朔雙指在雙目前比畫，一拍江朔的手道：「什麼時候了，還有空玩鬧。」

江朔仍然不答話，轉用兩手指在牆上一杵，羅羅定睛一看，磚牆完整，什麼都沒發生，剛想發問，卻見江朔在牆上輕輕一拍。

「噗」的一聲輕響，兩條圓柱形的磚條從

牆上跳了出來。兩道柱從中出。原來是江朔以力在磚牆上打了兩個孔，再以力反擲，讓磚條反向跳出。

此刻屋明亮，屋外昏暗，除非有人在這邊山牆邊，否則屋子中間的人絕對無法發現這兩個小孔。

羅羅湊過去看時，那兩個的間距，高度都恰到好，屋的景卻讓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