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打算在這明輝莊……過一輩子嗎?”
拍拍甜釀的手:“你能做到如今也是不易,我心里也很敬重你,我想再三勸你,不如留下和我作伴,明輝莊是我一手創建起來的,在此度日,遠離紛擾,也算逍遙,你不是也喜歡明輝莊麼。”
淳樸的小庵村,避世的明輝莊,品德高潔的曲夫人,是的選擇嗎?
年節來得很快。
一連幾日都是天雪,大年廿九這日,鵝大雪突然就從天而降,飄飄灑灑。
大雪掩埋了稻田,小庵村里整年勞作的農人都停歇下來,到都是孩子們的歡聲,家家戶戶串門的熱鬧。
曲池早幾日就回了江都,臨去前還特來和甜釀告辭:“九娘子,來年再見。”
“來年再見。”
曲夫人要帶著郭策回郭家去,一定請甜釀搬去田莊小住,不然不放心帶著兩個小丫頭在村里獨住,甜釀沒有推辭,帶著小玉和小云住進了明輝莊。
吳江的雪,不過下了一天一夜,便戛然停住,刮過半日寒風后,暖洋洋的日從云層后出來。
秦淮河凍起一層厚冰,大雪半停半歇下了半個月,雪風饕,鋪天蓋地,到大年里,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外頭天寒地凍,天香閣,卻依舊溫暖如春,鶯鶯燕燕,珠環翠繞。
江都家里,只有王妙娘帶著喜哥兒和慶姐兒,閉門度日,很是冷清,王妙娘見窗外又飄起了雪,起去關窗,驚擾了酣睡中的姐兒。
“姨娘。”喜哥兒停下手中書卷,去哄自己的妹妹,“妹妹了。”
施家的日子過得太孤寂了。
方玉秋闈得中之后,只等著明年的春闈,一方面要在家安心讀書,另一方面來結的友人也多,家里每日都有訪客,突然就熱鬧起來,云綺嫁給方玉也有一載多,肚子還沒有消息,桂姨娘心頭也有些著急,每日里尋些良方,多去云綺家中小住,盯著自己兒養。
云綺跟方玉在一起,漸漸有了些沉靜,子變了不,大年初三這日,迎完客人,回屋歇息,突然就不適起來,翟大夫來診,說是喜脈。
桂姨娘放下心來,如今也看中方玉,自然是歡喜不迭,云綺掐指一算日子,一扁,有些委屈:“明年你要春闈,我生孩子的時候,你估著也踏上進京之路了吧?這孩子也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方玉有些好笑,看著的肚子:“那可怎麼辦,難道不考了麼?”
“考,當然要考,我還指著當狀元夫人呢。”云綺起,“我要寫信去告訴大哥哥。”
“也不知道在哪兒?想寄信給,也不知寄往何。”云綺微嘆。
七八日后,施連收到家里的來信,他這些日子鮮歸家,一直在銷金窟里紙醉金迷,也常和湘娘子聊些金陵舊事,見旺兒遞信上來,直接拆開,一封是云綺,一封是喜哥兒的。
都各自報了家中之事,信尾都含蓄問他,是否有甜釀的消息?
屋地龍燒得過旺,熱得讓人悶汗,酒氣沉迷,熏香濃郁,其中各面孔浮在眼前,形形,老的的,丑的的,無一不是令人厭惡作嘔的面龐。
旁人見他眉頭輕斂,笑問:“看施兄皺著眉頭,家中可是有憂事?”
“無憂,但是有喜。”他將信還給旺兒收起,笑道,“家中一切安好,舍妹要為夫家添丁了。”
“那可要共飲一杯,祝賀施兄。”眾人起哄,捧起酒盅,“來來來,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他從十六歲開始應酬喝酒,不論灌下多,向來面如白玉,只是越喝,眼尾眉梢越紅,天香閣里的人笑稱他“丹朱公子” 。
一酒畢,他推窗氣,見秦淮河面,凝固如鏡,落葉在冰面被寒風刮卷,孤鳥從樹梢掠過,窗下有老仆舉著棒槌,一下下砸著冰面,拋桶汲水。
為何一直都找不到人,南直隸,從金陵出去,一點點索,已經尋了個大半,金陵、鎮江、寧國、慶周、和州、江都、淮安……是不是還活著,若活著,那到底落腳在何?
吳江。
他腦海里突然迸出這兩個字。
為何沒有去吳江找過?
他只避開了吳江。
因為吳江是從不愿意回去的地方,絕無可能再回到吳江去。
沒有什麼絕無可能。
絕無可能離開,卻走的很堅決。
施連面沉沉,直接從天香閣出來,腳步匆匆,語氣冷凝,指使旺兒:“去雇船,找順兒帶人,去一趟吳江。”
吳江日頭熏暖,比之金陵,多了幾分江南小調,綿春意。
盛澤郭家,因為郭家有外嫁,家中有喜事,曲夫人承留下幫襯,過了正月十五仍未回明輝莊去。
郭家是大家族,嫡庶好幾房人家,大大小小五六十口人,房屋連甍接棟,這幾日闔家上下忙得不可開,仆從如云,來來回回穿梭。
門房有小仆進去找曲夫人,說是有客來見,正在門廳倒座里等。
曲夫人正陪夫家族人坐,暫不得閑,一盞茶后往外走,又被家人攔住,拉扯去做旁的事,門房小又進來找曲夫人通報了一次。
前前后后一個時辰,曲夫人終于出空來,以為是哪家道賀的眷,往前頭去,卻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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