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當時有些防備,如何會讓玖兒和曲池鬧到這個地步,到底要怎樣,才能把玖兒從他手中救出來?
“夫人見過了。”來人笑意盈盈,“眼見為實,并未在我邊吃苦罪,我從來把捧在手心里,吃穿用度都有人悉心照料,夫人該安心了。”
“寒舍敝陋,恕不能招待夫人,請勿怪連輕慢。”他揖手,“在下備好車馬薄禮,差人送夫人回錢塘。”
楊夫人皺眉盯著眼前的青年。
“好,你我走便是。”楊夫人忍氣道,“你若是敢欺侮玖兒,我誓死也不會放過你。”
楊夫人怒氣騰騰要走,施連果然差了兩個下仆,叮囑人送楊夫人到錢塘。
馬車出了金陵城,沿著道緩緩往錢塘去,夜里宿在金陵城外的驛站,正要歇下時,聽見有叩叩的敲門聲,原來是店里的小二哥送了一壺茶水來,屋無人喚水,小二哥有些疑道:“是方才樓下的一位公子,吩咐小的一定送到這間屋來,說一定要錢塘的龍井茶,夫人急用。”
楊夫人一聽此言,滿心疑問下樓去見了見這位送茶人,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倒是一位極年輕的翩翩公子,芝蘭玉樹般的相貌,穿著一學子便服,遠遠朝著楊夫人做了個揖。
“在下江都張圓,見過守備夫人。”他悄悄跟隨楊夫人出城,一直不方便見面,只得這時候叨擾楊夫人。
“你是?”楊夫人不識得此人,倒是這名字,又帶著江都二字,覺得有些耳。
“唯恐隔墻有耳,請夫人一旁說話。”張圓緩緩吐了口氣,“我曾和甜妹妹議親,好些年前……曾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是你?”楊夫人驚愕,探問過玖兒的往事,這是玖兒那個下過聘書卻最后兩散的未婚夫,“你緣何在這……”
張圓朝著楊夫人拜了拜:“我和甜妹妹被迫拆散后,進學中考,頭三年在京里任事,今春才右遷到金陵述職。”他從袖取出半張信箋,遞給楊夫人,“晚輩在金陵安頓不過幾日,家中收到此信,晚輩幾番斟酌,暗地里查訪了許多日,才找到夫人。”
楊夫人看著那信箋,正是被芳兒拿去的、甜釀寫給的書信。
“晚輩猜想,這信箋亦是甜妹妹寫給夫人的,最后到了晚輩手中來。”張圓將收信當日之事緩緩道來,語氣艱,“甜妹妹一直在苦,有人想我救。”
“是施家那個藍氏侍妾給你通風報信?”
“晚輩猜來猜去,應當是,只是一直不得見。”
楊夫人看著他道,試探問道,“張公子……你待要如何?”
張圓目澄凈,注視著楊夫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要救!”他話語鏗鏘,“讓離魔掌。”
“他從江都遷到金陵不過短短幾年,就置了七八房產,幾十萬兩銀的家,一個小小的皇商,怎麼能膨脹得如此迅速?他在金陵還有放貸用的銀子鋪,種種手段結勛貴權臣,各部都有他好的員,他憑著關系在其間鉆營取巧,卑鄙臉令人發指,此人心不正,遲早會有報應的。”
“夫人,您是甜妹妹的干娘,您若對憐惜,也請助晚輩一臂之力。”
楊夫人慢慢回味過來,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張圓和楊夫人想法不謀而合,先要把甜釀救出來啊。
施連嘗到了甜頭。
熬過了蕭瑟秋冬,又是一年花紅柳綠,鶯囀鳥啼,春意盎然的家里有人等他,那人是他的溫鄉。
一間宅子就足夠寄托許多,這宅子實在是喜歡,喜歡到花園里的石桌上小刀刻著的模糊字跡,墻上一扇特制的妙花窗,廚房里一個年代久遠的石臼都引人遐想,縱使什麼都不記得,也許是脈和嬰孩時代的殘留,在這個小宅子總有一悉又親近的覺,譬如石磚上人的足跡,老樹上栓著秋千繩索,雖然一切都是模糊的,但都可以揣想象出當年一個個平凡又有趣的故事,在此才得以窺視一個家的覺,江都的施家從來就不是的家,后來和曲池的家又格外短暫,只有這里,才有那麼一丁點歡快又自然的意味。
施連也有意引導在此多耗費些心力。
“都死了嗎?”甜釀問他,“是什麼人家?”
“聽說至大理寺卿,后來獲罪抄家流放,一家人都沒捱過去,家毀人亡。”他溫道,“住這樣的屋子,會不會覺得不吉利?”
甜釀搖頭:“他們在的時候,一家人生活得很開心……如果家毀人亡,那燒點紙錢香燭給這家人吧。”
“你來辦吧。”他吻吻潔的額頭,意,“小九今日在家都忙些什麼了?”
甜釀對他的視無睹,推開他起:“沒什麼,在家呆著。”
無論甜釀對他有多冷淡,可已經在有意或者無意間開始經營起自己的家,這家里一切井井有條,有熱湯熱飯,有繡衾暖被,家里住著一個男人和一個人,是家的一部分,他亦是如此。
天香閣里日復一日的爭吵和折磨未必無用,他的幡然悔悟也恰到好。
或者不,這都是無關要的東西。
得到才最重要,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是憾沒用更好的手段。
日子回不去榴園那時候的濃意洽,那時候的濃意洽也未必是真心,如今反倒有些奇妙的磕,在施連面前,甜釀一直是個有脾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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