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的事宜早不宜遲。
而且,按照尾崎家長輩的說法,祭祀儀式要在晚上進行。
也就是說,現在就是合適的時間。
尾崎家的幾個長輩分食完餐桌上的黃金,稍微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但為了辦正事,他們還是從位置上起,決定帶領龍一去往祭祀的地點。
那地方位於這座村落的北面群山之中。
夜晚的群山籠罩著淡淡的霧氣,山脈在蒼白的月之下連綿起伏。
進山裏,尾崎龍一漸漸看不見老宅所在村落的廓了,那一點代表著人類社會的零星燈火被拋在後方,很快就淹沒在了未開發深林所特有的寂靜之中。
山路兩邊的植被,隨著跋涉進程的推進而變得濃郁且茂,層層疊疊,像是一座龐大的,無法逃的牢籠將尾崎族人困在其中。
幾柱手電筒所投的燈在黑暗之中來回晃,山間的小路像是有了生命和意識一般,在那些枝椏和樹葉組的牢籠之中蜿蜒遊走。
在這座樹木所構的迷宮之上是巍峨陡峭的群山與懸崖,小片的灌木像是髮般覆蓋在那些出的山巖上,又在夜風的吹之下沙沙搖擺,讓這些陡峭的山看起來就像是某種神鬼祟,且無比龐大生的一部分。
繼續朝山裏走。
腳下已經不存在可以被稱作「道路」的路徑了。
在尾崎龍一的記憶里,他從未進過老家北面這片原始的山林。
好像就連村落里的人也不太願意深這邊。
但不知道為什麼,進這片深山之後,他約約到了一點悉。
而他家裏的幾位長輩對這裏的環境則像是完全瞭然於,就連他年邁的爺爺,在山林中的行也迅捷的反常。
「吱吱。」
在尾崎家人行進路線周遭的蔽,一些山鼠尾隨,或者朝著周邊擴散探索。
這是人樣所放出的鼠群。
鼠群的活沒有被尾崎家的長輩所察覺,應該沒有。
但作為人樣師的尾崎龍一自然是知曉的。
此時,他其實也不能完全信賴自己的家人,相比之下還是那些老鼠的存在更能使他安心。
在如此的深山林之中,電子設備已經變得不再可靠。而在尾崎龍一的設想之中,本次祭神儀式的過程一旦發生什麼超出他預期的事,那他就會嘗試利用鼠群,繞開家中長輩,直接與外界達聯繫。
山林里也算得上是鼠群的地盤。
它們無疑能做到這一點。
在山裏跋涉攀登過了數個小時,時間已經過了凌晨。
尾崎一行抵達了本次的目的地。
這是一陡峭懸崖的底端,四周的山巒像是不風的高牆一般圍堵傾軋,雄偉而蠻荒,只在眾人的頭頂留出一片掌大小的天空。
而在眾人面前的山,則是一個漆黑的巨大,口呈現不規則的橢圓形,站在口無法窺探到部的環境。
「就是這裏了,龍一。很大,最深就是金山毘古神的府邸,只要一直向下走,你會找到的那裏的。接下來你得自己進去。」
「在天亮之前,你得完儀式。嗯……時間還算充足,別忘了我們跟你說的儀式過程,那並不難。」
很顯然,長輩們並不打算與龍一一起進這。
龍一在長輩們的注視目送之下走進了里,邁這黑漆漆的神所在的瞬間,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
如果說一開始應允下神祭的委託,是出於私心,是將信將疑地試圖保留住家族裏可觀的財富。
那麼等到真的來到所謂「金山神宅邸」的之前,那麼驅使和著尾崎龍一思索和行的,就是另外一種東西了。
一種非理的本能。
就像是看不見盡頭的幽深裏面,有什麼正在呼喚著他。
像是無形的粘手,卷在他的腔里,挑逗撥他的心臟。
等沒到黑暗之中后,尾崎龍一走到看不見後手電筒柱的距離,他將人樣了出來,給出了最後還算理智的代:
「讓你的部分鼠群離開大山,要是我們在天亮之前還沒有離開,或者與外界的聯繫斷絕……就想辦法將這裏所發生的事告訴對策室。」
……
「老大,這個羅盤……」
幽靈車裏,坐在副駕駛上的高山真再一次回過頭來,並且將【尋礦針】的展示給神谷川看。
可以看到古樸羅盤上的指針終於不再來回擺,而是穩定指向了固定的方位。
這下子,這東西終於有了絕對意義上的引路功能了。
「繼續朝著【尋礦針】所指示的方向走,儘可能加快速度。」
神谷無法判斷這一最終的變化到底是喜是憂,只能先這樣下令道。
「給我吧,老大!」
大石俊馬正猛踩油門提速,但又馬上停頓下來。
雖說不清楚今晚到底會發生什麼事,但總覺事態很急切的樣子。
於是大石轉過頭,看向幽靈車的最後一排——
後座上,小原早未正抱著自己的腦袋,一臉無辜地靜坐著。
沒錯。
今天晚上靈車團的最強司機小原妹妹也是有跟著出來的。
「要不,早未你來開?」
駕駛座上換上小原早未,再加上路徑方向已經明確,幽靈車直接於原地彈起步。
風馳電掣之中,神谷等人又確認了一遍方向。
現在可以得到結論了。
魯來看【尋礦針】所指的位置,應該是名古屋的岐阜縣一帶。
而幽靈車才剛進岐阜縣,神谷就接到了來自結真劍佑的電話。
在悟的幫助之下,本次通話穩定無比。
電話里,結大叔向神谷傳遞了一個急的消息——
就在今晚,中京工業區和阪神工業區兩地點同時發生了怪事。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這兩地點的大量居民,開始毫無徵兆地啃食目之所及的金屬材料。
人類啃食金屬,咀嚼吞咽下肚,這是如非親眼所見很難形容的場面。
由於如此詭異的事件規模很大,範圍涵蓋了兩個大型工業區,所以對策室第一時間調度了周遭的人手介。
結真劍佑本人目前正在趕往阪神工業區的途中。
而按照已經在現場的除靈師描述,他們在那些貪婪啃食金屬的人群周圍,並未到明顯的邪祟煞氣波。
並且,有部分失控者一邊吞咽金屬,一邊還會誦念一尊神明的名諱。
金山毘古神。
此外,據已經在現場的除靈師描述,失控者所啃食的金屬,似乎主要是銀、銅、鐵、錫,以及相關的合金。
但有一種金屬被絕對排除在外。
黃金。
他們似乎不會吞下視線範圍之的黃金。
目前還不知道這種行為趨勢是否帶有特定的含義。
「我知道了。」
神谷川將懷中的座敷抱起,放到了邊的空座位上。
又朝著凝著眼眸向景飛速變化的車窗之外了一眼。為荒神,他能明顯覺到,就在剛剛,在烏雲佈的夜空之中有普通人無法看到的濃重氣旋匯聚,並且呼嘯朝著岐阜縣的方向匯聚過去。
那是龐大的「靈」,或者說是類似於信仰香火之類的力量。
神谷川:「我現在應該正在朝著事發生的源頭趕過去。」
結大叔沒有在電話里詢問神谷為什麼已經如此湊巧地參與到了今晚的突發事件里,在知曉了神谷正在著手理此事的那一瞬間甚至還安心不。
「多加小心,保持聯絡。」
結最後這這樣說道,便掛斷了電話。
他那頭,現在大概也忙得不可開。
「金山毘古神……這尊神明到底是什麼況?」
神谷收起手機,臉稍稍凝重。
就目前看來,兩工業區的眾多失控人群,他們啃食金屬,誦念神名這一過程,應該是產生了大量歸屬於金山毘古神的「靈」。
神谷川不知道金山毘古神到底是如何辦到的這一點。
現在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岐阜縣那邊一定出大事了。
……
尾崎龍一舉著手電筒,在黑暗的走了很遠的路。
人樣與鼠群始終陪伴著他。
地下環境,很適合人樣與所控制的鼠群發揮專長。
部的規模,遠遠超出了他的預估,隨著坡道不斷下行,的廓構造持續變化,但不管怎麼變,始終都沒有收窄的趨勢。
通道一直都是寬敞的,且一直都在朝下。
地面坡度保持著較為陡峭的角度,給人的覺似乎就會這樣一直延到未知的地心深。
就這樣下行了一個多小時。
人樣忽然給出了預警,匍匐於地下通道各的山鼠,也唧唧吱吱焦躁嚷起來。
藉助手電筒的燈,尾崎龍一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寬廣且平整的地下空間。
這裏有著非常規則的,幾乎圓形的廓,像是圓形的大廣場。
完全不像是自然所形的空間。
各生長著鐘石,還有大片的礫石,統統都在手電筒那不斷變化的明亮柱之中,拖拽出變化莫測的長條黑影。
於巖壁上不斷扭的霾,使得原本就神深邃的地下空間更顯鬼祟不祥。
「龍一,上面……有什麼東西,但我不到的。」
人樣在邊小聲給予了提醒。
尾崎龍一仰頭,並且舉高了手電筒。
地下廣場的高巖壁上,分佈著諸多大小不一的裂。
有的很狹窄,大概不過數公分,而有的則足夠寬大,幾乎可以容許人通過。
巖壁上的裂四蔓延,顯得目驚心,猙獰無比。就像是某種龐大怪張大的巨口,又像是神明在地下巖石上暴力撕扯出的傷口。
這片地下的空間高度無法估量,只知道憑手電筒的燈無法及到頂部所在。
這使得尾崎龍一到了不安和恐懼,尤其是在聽到人樣給予提醒以後。
他不知道在無法看到的更高,是不是有某種詭異的存在正盤踞著,正居高臨下凝視著他。
最終龍一隻是深吸了一口氣,地下又渾濁的空氣灌他的肺里。
「極其寬闊的空間,這裏應該就是爸爸他們所說的深,金山毘古神的宅邸了。」
尾崎龍一這樣想道。
按照家裏長輩他們的說法,抵達這空間之後,龍一將會看到一些「可能有些恐怖」的存在。
但無需驚慌。
那些都是金山毘古神的使者。
長輩們都聲稱龍一絕對不會到神使們的傷害。
接下來只要進行固定的參拜流程,並且吞咽下一塊神使遞來的黃金,神祭就算是完了。
尾崎家將再一次與金山毘古神達聯繫。
有這位慷慨神明所贈與的無盡財富。
「我真的應該吞下黃金嗎?變得像爸爸他們一樣?」
關於這一點,尾崎龍一似乎還未完全下定決心。
而正當他遲疑之際,邊的人樣忽然拉了拉他。
霎時間,那曾在山林里,還有口到的奇怪悉再一次湧上了尾崎龍一的心頭。
這一次要更為強烈。
並且尾崎龍一能明顯到,在這片地底空間的最高,有某位極其崇高,極其偉大的存在正在呼喚他。
那種似乎能共鳴靈魂的呼喚,使人無法抗拒,甚至讓龍一到了一安定。
「我來過這裏嗎?」
他心裏只是產生了這樣的懷疑。
但是,沒道理的。
在尾崎龍一的記憶里,他從來都沒有探索過如此詭異的地點。
還不等他多思索這個問題,四周的巖壁上響起了粘稠的聲響,以及鼠群的慘聲。
咕嘟——咕嘟——
一些渾濁,黏膩,不可名狀的膠狀,夾雜著閃爍的金屬,從四周巖壁的猙獰隙里分泌了出來。
尾崎龍一聞到了一帶有酸味的惡臭。
那不斷從巖壁上涌出來,帶有閃耀金屬的膠狀粘,給他的覺像是噁心的嘔吐。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粘落下地面。
粘不斷翻湧,拉,向上拔高,裹挾在其中的各種金屬彼此撞。
最後居然形一道道類似於人形的廓來。
尾崎龍一看到他面前的那一團人形粘立起,先是變得像一個獨眼的老和尚,而後又扭變一個手握鎚子的人,繼而又變其他形狀……
空氣中那酸腐的惡臭在這時候也聞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火與鐵的味道,以及幽暗的,類似於香燭焚燒的氣味。
「這是……什麼?」
尾崎龍一朝後退了一步,接著就聽見粘里不斷變化的人形,用不同的語調同一句話語:
「我們是,工匠。」
聲音層層疊疊,回在寬闊的地下空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