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蘇推開屋門時，兄長還在鐫刻著念珠，他刻得很認真，一雙手很穩，即便飛雪已經染白了他的頭發，兄長依然專心地剜著念珠，一顆顆剜好了，又整齊地堆放在手側的長木盒子里。

皇小心翼翼地關上門，長緩緩地邁著，生怕打擾到兄長，蹬著絨絨的鹿皮靴子，抓起墻角斜靠著的油紙傘，也不急著撐開，只是緩緩地、慢慢地走下了臺階，走了大雪，走到了藏經閣庭院的門前，一出院門，才“嘩啦”一聲撐開了傘。

傘面上有著點點白梅，有著水墨畫的枝干。

大雪的洋流里，白梅向著遠飄去。

飄在這舉世皆敵的大地上。

宮太監早就備好了晚宴，雖說沒有天子在時的一餐百盤菜，但數十盤還是有的。

夏小蘇看了一眼這麼多食味，輕聲道了句：“下次準備兩菜一湯就可以了，我和兄長吃不了多。”

于是，挑選了三盤菜，又取了兩壺酒，對著宮太監道：“其他的菜，你們分了吧。”

宮太監出喜：“謝公主。”

夏小蘇再回到藏書閣時，夏極剛好舒了口氣，抬頭看著。

“兄長，吃飯了。”

皇拎著餐籃想要走屋。

夏極拍了拍屋檐下的回廊，回廊離地一尺有余，可觀人世風雪，“在這兒吃吧。”

皇愕然了一下，皇家餐飲規矩很多，哪里有坐在回廊上吃飯的，即便是下人們也沒人敢這麼做，否則便是不合禮數，但禮數是什麼？

不合就不合吧。

只是愣了一秒鐘，就乖巧地應了聲“欸”，然后把餐籃放在了木回廊上，從中取出一碟板栗脆椒牛，一碟八珍柳，一碟制無骨羊，然后又毫無遮掩地取出了兩壺酒。

沒人監視了，自然不需要遮遮掩掩。

夏極知道自家妹子如果讓自己喝酒，那就一定是只拿一壺，如果拿了兩壺，那就是自己也要喝一壺，但夏小蘇的酒量簡直可以用“凄慘”兩字來形容，本不個飲酒的人，飲酒只是聽了一些謠傳。

所以，夏極問：“借酒澆愁嗎？”

夏小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愁。”

“你在同皇都那些無辜的人？”

“不錯，我就是同他們，可是...我只是一個沒用的，連自己命運都掌握不了的皇，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真是個廢。”

夏極也沒安，輕聲道：“那喝吧。”

夏小蘇也不說話，飛快地給自己倒酒，然后一口悶，繼續倒，繼續一口悶，第三次倒，第三次依然一口悶，看似豪邁無比，其實雙頰已經撲騰起了火焰，子搖搖墜，看著眼前的雪花都已經了馬賽克。

夏極忍不住笑道：“你愁什麼？”

“我不愁！”

夏小蘇已經在猛干第五杯了，雙眼前都起了水霧，酒的刺激讓話也多了點，“反正我已經想好了，無論兄長你要做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你如果死了，我就自殺。”

說完這句話，拍了拍口，竟然發出駭然的金石之聲。

掏了

掏，掏出一把白的鯊皮匕首，然后重重拍在兩人之間。

“我不會死的，如果有一天你聽到謠傳說我死了，你一定不要相信，一定要親眼見到我的尸再自殺。”

“嗯！”

夏極吃著菜，飲著酒，看著風雪，夜漫長，夜也不長，夏小蘇喝著快酒。

兩人沉默著，聽著風雪也沉默著，而風雪里還傳來遠的一些皇都的哭泣。

夏極忽然問：“你已經把彌勒經還回去了，有再遇到那群狐貍嗎？”

“有。”

夏小蘇回想了一下，繼續道：“那一天皇家離開都城時，其實我又遇到它們了，我把書還給了胡靈，胡靈再請我教導認字，教完之后，我按照你說的問‘胡姑娘到底想要什麼’。”

“那怎麼說？”

“胡靈說，想要的是一個能夠容得下妖的大商皇族。”

夏極道：“那你怎麼回的呢？”

夏小蘇：“我說只要妖不吃人害人，為什麼容不下？然后胡靈姑娘說讓我不要忘了這句話...”

夏極略作思索，然后了的長發：“那你可是做不了小孩了。”

夏小蘇道：“我從來都不是小孩。”

說完這句話，就拎壺沖了，毫無公主風度地湊到壺口邊，咕嚕咕嚕地痛飲著，飲完了，子一歪倒在回廊的木板上，徹底地醉了過去。

是一個公主，卻談不上出塵飄逸，談不上傾國傾城，談不上多智近妖，和二皇，四皇，八皇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說氣質，那就是一與皇家格格不的凄涼。

的臉兒不大，皮蒼白，頭發細而微微黃，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五的樣子，所有的靴子都是特制的增高，以免玷污了皇家尊嚴，幸好的是，的態很均勻，雙的比例很長，好似是小了一號的人。

一頭青輕易地垂于腰間，而宮太監和說話一定會半跪下來或是矮著子，否則會有“俯瞰公主”的罪名。

夏極看一雙小在懸空晃著，而小臉漲的通紅，雙眼也紅著，于是就起將橫抱而起，皇向著這懷抱里了，世界太冷，沒有什麼溫暖的地方可以去了。

夏極擔著，一步一步走了的寢宮，風雪雖大，但他禪意展開，卻是半點風雪也不沾，也不會沾到皇的。

將放到床上，又為了靴子，了外，輕輕蓋上被子，留了一盞燭火以防半夜醒來目皆是黑暗會害怕，又留了一份蜂水以防宿醉頭疼而沒有水喝，做完這一切，夏極才轉離開，走到門前，他聽到床榻上傳來輕輕的哭泣聲。

他頓了頓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小聲地關上門扉。

走冰天雪地，回到藏經閣，他直接召來了梅公公，“那些暴民的幕后指使者可曾找到？”

“老奴無能，他們藏的太深，寧可自殺也不愿泄。”

夏極點點頭，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明早我會去須彌山雷音寺觀書，需要三天時間，你繼續查。”

“是，殿下！”

梅公公回答著，一如既往的敬畏，一如既往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