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立在玉蘭樹下的姿態,平心而論,春繁花皆不如。雖然姜氏說過,那是盧曼容慣用的手段,但秦玄策對此沒有毫印象,唯有今天,在橋上去,花樹人影,灼灼眼。
阿檀的聲音總是的,大約連自己也不覺得,帶著一點魅的意味:“時間倉促,來不及細心準備,先這幾樣,待過兩三天,人去采辦些當季的花草來,我給二爺做個繁花盛宴,可好?”
秦玄策面如常,未置可否,拿起筷子,逐一嘗了幾口。
玉蘭白鱖爽鮮香,咬下去,清新的花香在齒間綻開,風味甚是獨特。紅燒豕不知道怎麼做的,薄薄的一片片,爽口。而那蝦仁,外,濃香馥郁。
如此味,令人愉悅,秦玄策突然覺得面前這婢子看過去有點順眼。
地了過來,張地眨了眨眼睛,的睫濃纖長,尾梢還微微地翹了起來,就像小刷子,不自覺地了一下。
不,他收回剛才的想法。
秦玄策的手停了下來,面淡淡的:“還不下去?”
“啊?哦。”阿檀有點失,磨磨蹭蹭地退了出去。
秦玄策不知為何,竟然松了一口氣,豈料他的筷子剛剛重新拿起來,就聽見阿檀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
“二爺……”
阿檀從門扇邊探出半張臉,總喜歡趴門,似乎這樣會安全些:“明天,可以帶我一起去大法明寺燒香嗎?”
“為何帶你去?”秦玄策聲音冷漠。
阿檀的腳有些發,又把子回去了一點點,但心中的終究占據了上風,鼓足了勇氣,怯生生地道:“嗯……聽說大法明寺有一片梅林,這時節,還有最后一波梅花未謝,我去摘些回來,給二爺做梅花酒釀,佛寺、殘雪、梅花,做出來的酒釀有世外仙氣,格外好喝,真的。”
這話說得自己都沒什麼底氣,但已經是絞盡腦才想出來的借口了,沒辦法,就是這麼笨,不懂得哄人。
果然,秦玄策冷淡地道:“我不是附庸風雅之人,不喜花花草草的,你不用天折騰那些虛頭,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阿檀失極了,低下頭,悶悶地“哦”了一聲。
好可憐,看過去就像一個糯米團子快要融化了,乎乎,蔫。
秦玄策覺得自己不該抬頭,不該多看一眼,但他無意間這麼做了,后悔也來不及了。他繼續端著一臉冷峻的表,邦邦地道了一句:“明日辰時二刻出門,記得早起。”
阿檀怔了一下,很快笑了起來,桃花眼睛彎彎的,宛如盛了一汪春水,“是,謝二爺。”
不知道是害還是歡喜,捂著臉跑了。
秦玄策覺得天氣好像有些熱起來了,手心微微地出了一點汗。
時值早春初令,空山寂靜,古寺禪音,僧人在佛堂里敲著木魚,喃喃地念誦經文,偶有鳥語一二,風從山外來,約有梅花香氣,而轉角石階上,卻有青苔痕跡。
大法明寺位于長安城北,地僻遠,是為百年名剎,歷代多有大德高僧,如今的主持悟因大師更是出皇族,世人傳聞其通曉命理,能證大智慧因果,備推崇,時多有達顯貴往來其中,倒是尋常百姓不敢登臨寺門了,故而很是清靜。
到了大法明寺,仆從們皆候在大雄寶殿外,秦夫人自帶了秦玄策進去,命兒子跪下,認認真真地磕頭燒香。
秦玄策勇武剛,在疆場上殺人無數,本不信鬼神之說,但自從父兄亡故之后,每每秦夫人他同來燒香,他無不依從,無他,但為寬老母之心。
可是如今天這般,他就有點不能忍了。
秦夫人跪在佛像前,拜了又拜,先是謝了菩薩庇佑兒子平安歸來,然后就開始嘮叨。
“菩薩在上,救苦救難,保佑我早日抱個大孫子……不,孫也好。”秦夫人抹了一把眼淚,主要是做給秦玄策看的,“我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懂事的走了,剩下一個糟心的,年紀一把了,也不家,說他不聽,還要氣我,我心里苦啊,是我沒把他教好,我對不起秦家的列祖列宗,對不起老爺……”
秦玄策冷靜地提醒:“母親,家里還有三弟。”
“閉。”秦夫人瞪了兒子一眼,“我在和菩薩說話,你不要,老三不是我生的,不相干,我只想抱自己親生的大孫子,你別扯其他的。”
秦玄策面無表地別過臉去。
秦夫人對著佛像繼續念叨:“求菩薩慈悲,早日為吾兒指點姻緣,我所求不多,無論哪家姑娘,只要他能點頭應允即可,當然,最好那姑娘家世般配、容貌端莊、子溫存、知書達禮、好生養……”
哦,所求不多,秦玄策聽不下去了,默默地起,想要出去。
這個時候,大殿又進來一群人。
當先的是一個白發老婦,錦金佩,旁邊一個妙齡扶著,后簇擁著大群仆婦,伺奉拂塵、巾帕、水甌等,赫然顯貴做派。
那老婦人年紀雖大,眼神卻好,一見秦夫人便出聲招呼:“這不是阿彌嗎,巧得很,今日居然在此偶遇。”
阿彌是秦夫人閨中小字,如今已經鮮有人會這樣喚了。
秦夫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個人,客氣地迎了上去:“有些日子沒見了,傅家嬸嬸看過去依舊康泰矍鑠,倒似越活越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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