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縣是個小地方,尋常百姓們見過最尊貴的大人就是紀縣令了,而這位貴人的排場比紀縣令還大。
一輛華麗的四朱漆馬車停在院子門前,兩個老媽子在前面引路,七八個奴仆簇擁著跟在后頭,一個年輕貌的婦人下車來,另有兩個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攙扶著。
這婦人通綾羅綢緞,頭上佩著赤金花樹步搖,手里持著金繡緙團扇,輕輕搖著,神輕慢,睥睨了四周一圈,用扇子掩住口鼻:“這麼破的小地方,看了就人難,快虞家的人出來迎我。”
有街坊好事者湊上前去打聽了一下。
隨從的奴仆傲慢地道:“管你們知道,這是潘刺史府里的如夫人陶娘子,你們這群市井小民快快走開,我們家陶娘子可不是你們能輕易覷看的。”
潘刺史對于縣城的百姓而言,那確實是了不得的大人了,哪怕他家的阿貓阿狗,也比這些沒有倚仗的小百姓們更尊貴一些。
話雖如此說,但眼見得陶氏一行人這般氣派場面,街坊們瞧著稀罕,按捺不住好奇心,不愿離去,一群人圍在曹媼家門口,長了脖子張著。
曹媼聞得消息,急急出來開了門,將陶氏迎:“不知道夫人到此有何貴干,我們小戶人家,無以待客,夫人見笑了。”
說著,又朝里屋道:“念念娘,你去,前幾天給念念做的那個槐花鹵子,沏一碗出來給夫人嘗嘗。”
“好,我就去。”阿檀從里面出來,溫順地應了一聲。
“喂,不必了。”陶氏皺了皺眉頭,嫌棄之簡直要滿溢出來,“嘖,瞧瞧你們窮酸模樣,這什麼臟東西,我才不吃,別費那勁。”
像曹媼這等人家,若是平日,陶氏是連正眼都不屑看的,更不用說踏足于此,而今日來此,確實另有目的。
前些日子,此間事了,大將軍回到州府城,按原先行程,本應立即率部返回長安,但他卻意外地滯留下來,這幾日更是行蹤詭異,午后出去,天亮方歸。
潘大人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馬屁,耗費了無數力氣,才探查出大將軍的去向,原來每天夜里去了松平縣的一戶老嫗家中,那老嫗兒子早亡,家里只有一個兒媳婦并孫兒,家兒媳婦就是那日在縣衙看見的貌小婦人。
雖然不知道大將軍夜里去了人家里做了什麼,但這并不妨礙潘大人剝繭,只要聯想到當時在縣衙里,大將軍和那貌小娘子見面的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潘大人也是個男人,一個自詡風流、有著三妻四妾的男人,他可太懂了,自古英雄難過人關,不過如此。
但潘誠做事向來謹慎,大將軍不茍言笑,不怒自威,鐵鐵心之名人盡皆知,他也不敢貿然行事,回頭和陶氏商議了一下。
還是陶氏更周到,出謀獻策:“那畢竟是個已嫁的婦人,按說大將軍眼高于頂,不至于太放在心上,或者是一時被所,也是有的,不如把那婦人來刺史府,給大將軍當個服侍的婢子,多余不必明說,大將軍若有意,自會收用,若不用,到時候逐出去就是。”
潘誠深以為然,為慎重起見,讓陶氏親自去打點此事,故而才有陶氏今日之行。
先是時,陶氏看見曹媼的門戶庭院,還滿心不屑,暗忖道,這等破落戶,家里的媳婦應該也不過下等村野婦人,何至于令大將軍迷如此。
直到阿檀出來。
陶氏這才明白,為何大將軍為之傾倒、又為何潘誠提到這村婦時那般神思迷離,原來這世間真有絕足以傾城。
陶氏酸溜溜地“哼”了一聲,用審視的目把阿檀周看了個遍。
看得阿檀心里發,低了眉眼,怯生生地問道:“不知夫人有何賜教?”
布荊釵難掩國天,如花扶水、弱柳臨風,真真我見猶憐。
陶氏快被心里的酸水嘔死了,竭力用輕描淡寫的語氣道:“這位便是蘇娘子吧,我家大人聽聞你素有殊,想你到府里服侍,若服侍得好,得了貴人的青眼,你的運道來了,你快收拾一下,隨我去吧。”
阿檀臉發白,后退了兩步,輕聲道:“不,我不去。”
曹媼了手,不安地道:“這是我兒子的媳婦,雖然我兒子不在了,但我們是正正經經的良民,沒的我兒媳婦去給人做奴婢的道理。”
陶氏冷笑了一聲,對邊隨伺的婆子道:“去,告訴們,是誰要那婦人去服侍的。”
婆子應了一聲,上前一步,傲慢地道:“那是一等國公爺,驃騎大將軍,天上龍一般的人,你去服侍,可不是那是你家祖墳冒青煙的功德,怎麼還推三阻四的,好不知趣。”
躲在門口聽的街坊中有人“噯”了一下,失聲道:“大將軍?那可不是征服突厥、踏平漠北的秦大將軍嗎?”
大將軍到州查辦宣平王一案,這樣大的事,下轄各縣的百姓們自然是知道的,據說前些日子,大將軍還到松平縣了個臉,可惜沒幾個人有福氣能目睹大將軍風采,只在市井之中傳說罷了,這些街坊鄉民卻沒想到曹媼家能和這樣一位了不得的大人扯上關系,不免震驚,三三兩兩地在那里竊竊私語起來。
陶氏看了阿檀一眼,轉過來對著曹媼,“哼”了一聲:“除了他老人家,還會有誰?說起來,你這個兒媳婦是個極蠢的,大將軍本想收你家孫兒做養,這種一步登天的事,居然給推了,我都替你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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