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母妃的無奈是來源於那稍顯薄弱的母族勢力，皇后的母族林家勢力龐大，人脈極廣，親友當中為者不在數，是鐵打的世家。而母妃背後的許家，也就只出了外祖父這麼一位高階員而已。

若是外祖父被降了職，想再升遷回原來的位置幾乎無了，他不像皇后的叔父，升職靠關係，連犯了錯都有人撈。

母妃為求一個安穩，選擇了退讓，他能理解，因為他除了反覆安之外，也做不了什麼了。

後來的幾天，他聽說外祖父由於失職，被連降三級，發配到一個不太繁榮的城池去任職了，而皇后的那位叔父自然是從刑部里被放了出來，至於那些丟失了的軍餉……據說是外祖父手下的一名副將勾結山匪劫走的。

那位倒霉的副將，便是林家人找的替死鬼了。

且他還聽說，那人進了刑部之後，刑部的人都還沒怎麼用刑，他便自己認罪畫押了。

不是認罪，那人還在牢裏畏罪自盡了。

他想，那位副將八也是到了與母妃相似的威脅吧。

而世間不乏有這樣的小人，上一刻還在過安穩的日子，下一刻便遭一場無妄之災。

雖然他答應了母妃，不與皇兄們爭搶風頭，但他心還是希自己能夠變得強大。

他希將來有一天，他能靠自己的本事，將外祖父撈回來。

即便不能讓外祖父居一品，至也得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如此一來，也算是他替母妃盡了孝道。

可他沒有想到，無論是外祖父還是母妃，都沒有等到他長大人便離開了他。

儘管已經過去了十年，他依舊記得母妃離開的那天，躺在病榻上，面容有多麼憔悴蒼白。

「元良，母妃以後不能照顧你了，你如今也不小了，很多道理你都懂，我就不用再跟你嘮叨了，今後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為娘不在你邊，千萬不要惹事，等再過幾年你更大一些了，你父皇會給你們這些兄弟立府，到時候，你就可以離開這皇宮了，在宮外生活，會比在宮裏自在許多，你好好做個閑散王爺，朝廷上的事千萬不要手太多，知道嗎？」

母妃輕著他的臉頰，眼中帶著濃濃的不舒服。

他坐在床前握的手，拚命乞求著不要離他而去。

「母妃，兒臣還有很多不懂的事需要你來教，你別離開我好不好？咱們不是說好了，你要看著我長大人，如果你不喜歡待在宮裏，以後咱們就一起出宮去生活。」

「我又何嘗不想看著你長大人娶妻生子呢，可我實在沒時間了……」

的毫無，氣息也越發微弱，「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也不是一個好兒，如果將來哪天你見到你的外祖父，記得幫我和他帶句話，我真後悔當初不聽他的，非要進宮來做娘娘，若是嫁個尋常人家，或許就不會這麼累了。」

「元良，好好活下去吧，母妃要走了，母妃去了天上也會一直保佑你的，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長大，然後娶一個你喜歡的姑娘，安穩地過日子……」

說到後頭，的氣息已是越發微弱。

他看著抬起那瑩白如玉的手指，那無數次牽著他的，抱著他的，無數次溫地拂過他頭頂的手，在他的臉頰上略作停頓，而後無力地垂下。

他呆愣地著，腦海中一片空白，後的宮們跪了一地。

耳畔全是嗚嗚哭聲，他卻哭不出來，而是手拚命地搖晃母妃的胳膊，反覆地呼喚著。

他彷彿失了魂一般，後的宮們上前來拉扯他，「殿下節哀，娘娘已經去了，您就讓娘娘走好吧。」

「放開我，我母妃沒死，你們胡說八道什麼！」

他嘶吼著要掙扎宮人們的鉗制，卻忽然聽見寢殿外頭有人高喊著，陛下駕到。

宮們連忙拉著他跪下，給皇帝行禮，他抬眼時就看見來的人不止父皇，還有皇后。

「婉妃妹妹不過才三十齣頭的年紀，就這麼走了，真是可惜。」

他聽見皇后慨著，「陛下，婉妃平日裏安分守己，善解人意，如今香消玉殞了，您都沒能趕得上見最後一面，臣妾希的後事能辦得隆重一些，這樣到了地底下也知道您是記掛著的。」

「就依你之見，婉妃的後事就給皇后你來辦。」

父皇的話聲線格外平淡，他竟聽不出這話中有半點兒傷心。

而父皇接下來的話更讓他覺得可笑——

「元良這年紀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皇后你平日裏有空還是要多來照看他一下，等過幾年他更大一些了，便可以出去立府，屆時就無需朕和你來心了。」

「臣妾遵旨。」

皇后一邊答應下來，一邊走到了他的前，朝他出了手。

他著那隻來的手，心底頓時產生了厭惡。

他想起了他躲在床底下的時候，皇后是如何威脅他的母妃，如何顛倒黑白，說他的外祖父嫉妒那該遭天打雷劈的叔父。

可他又很快想起了母妃的囑咐——在皇後面前，你千萬不要對流出任何不滿，你從前是如何跟問候的，以後照舊，要對有禮，不要讓對你生出敵意。

母妃方才還和他說，有許多道理他該明白了，若想好好生活，就不要給自己惹事。

儘管他心裏對皇后厭惡到了極點，卻還是強忍著緒，沒有躲開皇后來的那隻手。

輕著他的頭頂，彷彿是在他。

他雖然沒躲，可他的手腳卻因為憤恨而發。

好在，父皇和皇后都只以為他是接不了母妃的離世，太過傷心才導致整個人都在抖。

「元良，你的母妃不在了，你以後要更加懂事才好，可別讓在九泉之下還要為你心。」

父皇沉穩的聲線在頭頂上空響起，「今後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你的太子皇兄，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陛下，婉妃才離世，你又何必跟孩子說這些大道理？這些道理以後再和他說就好了，如今他需要的是安，您別這麼嚴肅，倒是好生安他幾句啊。」

皇后一邊嘆息著，一邊俯下，對他說道，「元良，你很難過對不對？難過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會好多了，你為什麼發？是哪裏不舒服嗎？」

他咬了，搖了搖頭。

他哪裏是不舒服，他是看眼前這張臉就犯噁心，恨不得抬手狠狠幾個子，質問為什麼要顛倒黑白，為什麼要他母親，又把他外祖父害得貶發配。

他甚至懷疑，母妃的死或許也和有關係。

他知道母妃的不太好，可之前明明也沒出過什麼大問題，太醫開的補藥也一直都在喝，按理說，母妃不該這麼年輕就離開他。

明明有很多弱多病的人，靠著補藥也能活到年過半百。

他雖然只是懷疑，沒有實質的憑證，卻仍然對眼前的人百般憎惡。

就算不是害死了母親，就憑之前做的事，他以後也不會放過。

可他此刻卻不得不對這個他最討厭的人低下頭顱，非但不敢罵，連埋怨的字都不敢說一個，生怕引起的懷疑。

以的子，要是知道那天他躲在床底下，聽到了和母親的對話，必定是不會放過他的。

他必須在面前裝作乖巧的模樣，讓對他放下戒心，讓覺得，他的存在不足為患。

於是他終於大哭出聲，抓住的袖抹眼淚。

「母妃！母妃！嗚嗚嗚……」

他哭得傷心，皇后當著父皇的面，總要裝模作樣的安他。

「哭吧，好好地哭一場，哭完之後就要振作了。」

皇后將他摟進臂彎里，輕拍著他的肩膀，「元良，你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記得來跟本宮說，本宮也算是你的母親。」

他沒有回應，也沒有掙開，只是繼續大哭著。

做他的母親？配嗎？

他知道是虛假意，可如今卻不得不藉著的臂彎大哭一場。

他必須接母妃已經離開他的事實。

肆的淚水全數落在皇后的上，他覺得意識連同視線都漸漸地模糊，不住心的疲倦，他頭一垂便陷了黑暗之中……

昏迷之後，是冗長的夢境。他夢見母妃溫地對著他笑，哄他睡覺，喂他吃飯，督促他讀書寫字。

迷迷糊糊之間，似乎有人用手怕拭他的淚水，他下意識抓住了那隻的手，裏念叨著母妃。

「殿下，是奴婢。」

悉的聲音傳耳中，他睜開眼時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母妃的心腹柳雁。

他一個鯉魚打從床上坐起了，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閑雜人等，這才敢詢問道：「我母妃真是病死的嗎？你跟我說實話。」

「殿下是做噩夢了嗎？」柳雁手了他的額頭。

聽答非所問，他追問到底，「你天天跟在母妃的邊，一定知道什麼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