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過玄月與赤翎兩位半仙的丑惡，他們對于仙的執念，對于超的癲狂，讓顧溫對于修行大能祛魅。

這些人都是俗人，比市井凡人還要俗不可耐之人。

如今聞人武的坦讓他意外，他一介真君，怎能比半仙還要灑？

顧溫展笑，道：“大將軍當真有修士風度，不知天外修士是否如你這般？”

“你當真是仙地凡人？”

聞人武布滿的眼睛微亮，得到顧溫點頭確定后，他大笑道：“修士之中善惡皆有，好利者，好斗者，貪生怕死者應有盡有。在天外億萬里天地之中，你可以見到形形之人，修士并無風度，都是凡人。”

“但你若想尋悍不畏死者，便去邊疆，那里惡徒甚多，唯獨畏死者！”

“邊疆在何？”

“向西八千里，可見建木樹冠，便是邊疆。”

“將來我會去一睹邊疆風采。”

二者再度對在一起，聞人武微微低斬霞劍，道：“邊疆有屠妖宴，百年一屆，獵妖人配上膳夫，烹妖祭奠先祖。前十者獎勵丹藥，前五者獎勵靈寶，魁首可得尊號。”

“區區虛名，抵得上靈寶？”

當！

顧溫招式一變，斬霞劍百丈劍芒甩開聞人武。

劍步，以劍道真意驅使，神念化千萬靈劍。

似羽，更似雨，漫天靈劍落下。

聞人武雙似戰馬奔騰，避開靈劍，騰轉挪移之間在大地上踏出一個個坑。

他舞重戟，氣如牛，吐氣如虎。

“這便是某所生長之地，萬般皆虛妄，唯有名更高！你要說風度，私以為道宗圣地清冷，魔宗地窟莫測，佛宗偉岸神圣，但不及我邊疆男兒半分！”

一戟揮天如殘，紅的兵道殺氣貫穿劍雨。

聞人武一步登天，瞬息來到顧溫跟前，雙臂隆起，高舉重戟。

“你沒有當初那般像個男兒了，拿著你的破劍給我落！”

轟！

顧溫形被猛然錘落地面，大地微微震，漫天塵埃似巨浪掀起十幾米。聞人武乘勝追擊，向下俯沖裹挾殺道威勢，將剛剛掀起的塵埃下。

當！

兵對之聲，氣浪開塵埃，兩人形展。

三丈金人抓住重戟，形似鎏金大日，殺道法相所化赤龍在軀與肩膀之上盤旋。

“金咒？”

聞人武面些許錯愕，他自然認得號稱天地第一斗戰神通的金人，只是沒想到顧溫竟然練了。

他的玉清道基已是人仙法，金丹竟還有九轉？

“大將軍，如何算作男兒？”

顧溫聲音通過金咒，變得宏大而帶著非人的神。

聞人武咧一笑，直言不諱道：“自然是長兵，用那般細之算什麼丈夫？”

此言，能讓蕭云逸把他頭砍下來，也能讓天下劍修怒然揮劍。

劍修與其他兵道之爭，從折劍山登頂之后，爭端更甚。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誰都想做那第一，做那魁首。

“那今日，我便用這細之，請教一下大將軍神威！”

顧溫手中斬霞劍化作九丈巨刃，一劍掄出，似能橫推山脈，生生砸飛了聞人武。

道兵可大可小，斬霞可達九丈。

——

遠，戰場之外。

郁華手中著一縷淡黃神念，道君皇帝之神念被玉指輕輕，變得越來越纖細。

堂堂一位絕頂天尊，擁有半仙實力的道君皇帝，在天手里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其余人無不面驚愕，君衍等人并非凡夫俗子，但在仙人之力面前與凡夫俗子沒有任何區別。

如今見道君皇帝如此孱弱，有了一些對比，得以管中窺豹。

強如道君皇帝，在仙人面前也是螻蟻，半仙只是半仙，擁有比不上仙人。蜉蝣與螞蟻對于巨人來說，實質上是沒有區別的。

“多日未見，天風采分分毫不減。”

道君皇帝的聲音傳出，郁華只是用余瞥了一眼，繼續眼觀下方斗法，淡淡說道：“你老了，也快死了，將半仙壽元投爐中，長生丹沒煉就要死了。”

這個老頭與門兩位師叔是同代人，年齡不超過三千五百歲，又有道境修為，壽命可達八千載之上。

但郁華第一次見到他一副垂垂老矣的面容可知，這個老家伙徹底瘋魔了，將自己的所有壽元都丟進了丹爐里，如今只剩下數十年，甚至更。

若是以往說不定還有補救之法，十載天壽活出一千歲的也不是沒有。

可壽元劫之下，人壽不敵天壽。一切燃燒壽元之法都只是以天壽作為代價，人壽說到底只是氣、健康、五氣等等可恢復的事。

“伱要死了，你本可以是人族人皇，可惜你放棄了。”

“早死晚死都是一死，若不仙再活萬載也是虛妄，人皇之位亦是虛妄。除去仙，皆為俗。”

道君皇帝漠然，似對于壽元多并不在意。

“若說后悔，朕只后悔當初沒看出這塊璞玉，蒙親之念想，期培養一個庸才。”

郁華轉頭看著指尖神念，發出一聲滿帶不屑的輕笑，道：“你這后悔嗎？你只是意識到自己未來會被顧溫超越，并且這個未來不會太久。”

“此為仙劫數，朕可避之，而未曾避之自然悔意。”

“你覺得顧溫是應運而生，應劫而出？”

“不，你才是。”

道君皇帝一言有些出乎意料，他繼續說道：“你應運而生，人族之氣運讓你得以繼承擎蒼道基。這并非你之幸，而是擎蒼之幸。你乃天命之，本應該全心全意為人族大興而砥礪前行，可你卻在眷顧還是凡夫俗子的顧溫。”

“時勢造英雄，若無你出乎意料的舉，或許他已經為了我兒之養分。”

若郁華按照原定計劃，道宗與大乾合力之下，本不會有太多事端。而偏偏冒出一個顧溫，郁華為其與各方勢力鬧翻，最終生生走出了一個地榜絕頂。

顧溫天賦高，可若無郁華，那麼他最終只是一個家奴。

“所以你登不上天榜，趙三明。”

郁華聽出對方言外之意，清瞳之中更顯不屑，甚至帶著一憐憫。

“若真如你所說，我能驅使師祖的力量并非我之幸，而是師祖之幸。那麼我發現顧溫并非他之幸，而是我之幸，你對于當代地榜絕頂一無所知。”

兩界城主，存在天地不知多元會的存在，他亦要為顧溫登頂而封榜，道君皇帝卻覺得顧溫沒有自己，最后只會淪為趙的養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當初顧溫之命已經被榨到極致，趙家已經沒怎麼注意他，以他泥鰍一般的天想跑肯定能跑。

郁華可以肯定，便是沒有自己顧溫依舊會崛起。只是會經歷更多磨難，就如那一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之心也不會因些許的磨煉而止步。

“趙三明如你這等庸才能與我們二人同一地，是你的榮幸，且觀，再言。”

遠，一柄天劍塌云端，巨刃似山脈一般從天而落。

顧溫形似輕羽飄然而起，左手食指中指并攏化作劍指，輕輕放于薄鼻尖三寸前，笑容似飛花。

“大將軍，我已是越三境無敵之，你再著可就要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休要辱我，今日，某便要與你一爭高下。”

聞人武上雙拳不斷滲出，仰著半空之中的顧溫，九轉金丹至圣之，天地劍道真解，人仙之道基。

眼中已經無懼意，抹去鼻腔流出的跡，百丈兵道金人鼎立乾坤。

“他日爾登頂天地之巔，也當記得某今日之力盛。”

轟隆隆！

天劍緩緩垂落，兵人舉劍而立，大地開始崩裂。

只是一瞬，聞人武全上下發出噼里啪啦的鳴，斷裂，經脈裂，每一寸都在栗。

以尋常法門撼三大仙法，天劍之威絕非八五道基可抗衡。

然則，此刻已經無所謂命，無所謂壽元，一切都是可以拼上。

聞人武出邊疆，向來以心狠手辣著稱，他們這類人不是英雄，卻可以是豪杰。人妖混戰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死亡，死亡對于他們稀松平常。

可名聲，卻是極其稀罕的。

道門天驕，佛門佛子，魔門圣子諸如此類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邊疆的一介武夫。

聞人武雙目冒火，三魂七魄燃盡，氣如地火噴發，滾滾殺道之氣撐起天劍。

“給我起！！！！”

伴隨一聲震天怒吼，只見金人緩緩撐開天劍，極境之中氣勢已達巔峰。

顧溫居高臨下俯瞰聞人武，眼中閃過昔日他垂死掙扎的記憶。

那時，他三重道基圓滿，聞人武八四道基。他為初修行的小兒，他為當世頂尖真君。

如今攻守易型，他已經是地榜絕頂，聞人武還是當世頂尖真君。

聞人武無疑比之前更強大，只可惜遠遠不夠，他的長不及自己萬分之一。

“你已經拼上命，僅此還遠遠不夠。”

顧溫手向下一，天劍如熱刀油脂，霎時間金人被貫穿，天劍直地，大地崩裂出無數塊。

越三階而無敵，拼命能夠趕上的就不是無敵了。

百丈兵人緩緩消失，聞人武瞪大雙目，熱在此刻開始冷卻，法力不再奔騰，一切思緒都化作一聲嘆息。

顧溫落地，并沒有下死手，卻見對方的生命在極速流逝。

黑發一化作白發，皮快速老化，眼眶凹陷，一個魁梧大漢僅僅是瞬間變了老頭。

燃燒壽命還不至于此，因為顧溫下手得很快。如果將壽命比作力，那麼一個人不可能一拳將力耗盡。

他口中能提升境界的丹藥，消耗掉了他大部分壽命。

赤羽子的玄牝之所以稱之為神通，就是因為他能夠提升境界五次還不死。

顧溫忽有明悟，走近說道：“大將軍看來是跟錯了主。”

“呵呵.”聞人武癱倒在地上，著昏沉的太空，道：“再造之恩，談何跟錯。我本以為能夠憑借自本領一你的氣勢，如今一看便是八六道基也難以勝出。”

顧溫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在同樣都是五重圓滿的況下，他幾乎不可能戰勝備三大仙的顧溫。便是用出額外的那一重圓滿，實際上也于事無補。

六重圓滿是元嬰之圓滿，道法的次數取決于法力，威力取決于神魂。神魂越是強大，法力凝聚道法就越發凝實。

大神通者，可以將龐大如山脈的法力凝聚針，如此又稱之為神通。

“我或許能夠救你。”

顧溫懷里探出一只白頭鳥，不死藥可增天壽，也是唯一能夠救他的。

聞人武已經沒有心力去探查，虛弱一笑道：“這個代價我恐怕付不起。”

“你付得起，你只需要背叛朝廷加南春軍即可，如此大乾離死更進一步了。”

顧溫說出了一個很簡單的要求，以聞人武的聲，他消失都能讓給本就搖搖墜大乾最后一擊。

若是加南春軍，那麼整個大乾都會倒向他們。

這個天下顧溫是要定了，他不稀罕那個鳥位，但他稀罕仙地的靈。狗皇帝一個月就是上千載天髓，十個月就足夠他仙了。

聞人武搖頭，道：“這便是我無法兌現的代價，陛下對我不義，我不能讓自己也變得不義。”

“迂腐。”

顧溫如此評價，他收起了白羽鳥，不再打算給聞人武用。

他們雖無死仇，可也無關系，如果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用，反而可能會添麻煩，聞人武還是死在這里吧。

他還沒丞相的懷，來一出三擒聞人武。

見狀，聞人武也沒有悔意，嗓音漸弱道：“或許吧，呵呵.不過有一點既然他如此無，我也該讓他知曉人和之作用，你可知皇帝煉長生丹？”

“自然。”顧溫來了興趣，他一直很好奇那個花費了如此多藥材的長生丹值多天髓帝漿。

“三十年前，長生丹起爐，開爐藥引就是不死藥。”

此話一出，一道強橫的神念氣息從后方襲來，卻只是一瞬間又消失了。

顧溫回首只見郁華不知何時站在后，而手中道君皇帝的神念已經消失。

道：“繼續說。”

“.開爐之前，有一個神人時常與陛下見面，后來有一天皇宮發戰斗。等我來時，只看到陛下將一截斷臂投其中，他告訴我這是不死藥。”

聞人武氣息越發微弱，眼簾已經半垂，但他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

“其實長生丹是需要一整個不死藥，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打算與你們道宗合作，你們可還有其他要問？”

郁華問道：“不死藥是男是？何種樣貌？”

“我不知，他一直披著一件寬大的布袍子。”聞人武搖頭，“無聲無息，沒有境界，但當初能打傷陛下應當不弱。特別那時大乾氣運正盛，還是在皇宮之中。”

顧溫拔下一羽，想要俯投聞人武，然而這個老將死咬著牙，一直到自己咽氣也沒松口。

正如他拼命也不使用丹藥強行晉升的實力一樣。

原來修士也并非全是俗人。

顧溫將不死藥投口中，四十載天髓賬與命格的悸。

【命格仙再減八十載，所需天髓九千四百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