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語氣,像在哄孩子。
自七歲后,再沒被人這般哄過,裴衍坐直了些,接過湯碗,一飲而盡。
秦妧捻起碟中餞,挽袖遞到了男人邊,目始終的,帶著溫婉。
裴衍凝著,張開口,將那玉筍的指尖一并含口中。
指尖濡,秦妧收回手搭在擺上,一時不知該不該立即拭。
氣氛變得尷尬,捋捋碎發,提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世子那幅被我弄污的畫,可還存在府中?”
聽主提起這事,裴衍閉眼“嗯”了聲,并不在意是否能修復畫作,但還是起了逗弄的心思,“找到畫師了?”
能修復名畫的巧匠不,京師附近就有兩位,可他遲遲沒有請人前來,不知是不是留下個缺口做了念想,用以睹思人。
聽完他的問話,秦妧別開臉,甕聲甕氣道:“還沒,我這幾日便著手尋找。”
“不急,慢慢找。”
許是薄醉慢慢發酵,眼前開始變得明亮,裴衍恍惚間,想起衛岐當著他的面,攤開那幅畫的場景,“時寒兄,終于讓你拿到了這幅畫,是不是該請我喝一杯?”
裴衍擰了擰眉,眼前那個疏朗的青年,怎就越來越模糊了?
自甘發酵的醉意在理智面前一瞬消褪,他坐起,道:“我出府一趟。”
**
夜幕低垂,山崗上花影重重,一道影重重地摔在一座墳冢前。
那道影支起時,后背又被重重地杵了一下。
四下闃靜,唯有嗡嗡蟲聲,潛伏草間。裴衍提溜起角結了痂的裴灝,摁跪在衛岐的墳墓前,“明日是衛兄的忌日,吾弟在此好生跪著,直到后日天明。”
裴灝咬牙起,卻被擊到后頸,雙膝重重磕在草地上,不控制地前傾,以致下砸在了墓碑前的酒壺上。
他從不知,兄長的力氣如此大。
“裴衍,你就是個外表斯文的瘋子,不辨是非,伺詐手足!妄為人臣,妄為人兄!”
青的臉龐,因積的憤懣變得扭曲,裴灝爬起來,看著墓碑,一字一頓地磨牙道:“指認兇手,是要有證據的,你的證據呢?!”
裴衍松開他的后頸,垂手眺遠方,明明是桃蹊柳陌的山野郊外,卻是溪水環山淚潸,風吹樹木咄唶,一切都落悲鳴。
“按照當時的傷口判斷,兇手使用的是左手,侯府戒備森嚴,沒有外人,府中只有你學了雙刀,左右手皆靈活,有攻擊衛兄的能耐,這是其一。兇是把不屬于侯府的蹄刀,而你前一日,剛好從常嬸家回來,這是其二。你逃跑時,毀掉了雪地上的跡,卻無意中沾在了靴底,而你卻謊稱沒到過現場,這是其三。”
“這些不過是你的推斷,而且,若你有理有據,為何不去府揭穿我?”
裴衍回到弟弟后,過手臂,以虎口托起他的下,迫使他仰頭看向自己,“為兄還有人證。”
裴灝的面部明顯一僵,“你炸我。”
“父親就是人證,可他不準門楣被污半分,以命要挾,攔下了我。”
裴灝徹底愣住。
裴衍微微仰頭,默嘆一聲,隨即低頭拍了拍弟弟的臉,“兩年了,你的愜意都是居于衛老夫人的痛苦之上,真替你恥。”
輕哂一聲,他用膝蓋頂了一下弟弟的背脊,讓弟弟跪得更為端正,語調還是不不慢,“好好反省,敢一下,就多跪一個時辰。”
說罷,撇開對方的臉,闊步離去,白勝雪,清絕冷然。
裴灝雙手握拳,扭頭對著裴衍的背影問道:“那你喜歡阮妹嗎,非要用來折磨我?只是喜歡我,有錯嗎?”
喜歡他......
并未打算停下來的裴衍放緩了步調,側頭看向斜后方,眸更冷,“給自己臉上金。現在是為兄的妻子,于于理,你該喚一聲大嫂。”
聽此語氣,冷中帶酸……裴灝似乎察覺到什麼,不怒反笑,“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堂堂裴相,不僅伺詐手足,還覬覦弟媳,真是道、貌、岸、然!你也配說這句話?”
“你想不到的多了。”
“是啊,可也有兄長想不到的啊。秦妧在還沒與我定親時,就送過我零、信箋、紅,還送過一張印有口脂的紙張,就在我書房的多寶閣里。這麼私的件都送了過來,對我不是喜歡是什麼?”
像是抓住了裴衍的肋,裴灝有種不顧秦妧境的報復,肆意地笑了,流出乖張。
袂下的大手微微攏起,發出輕微的咯咯聲,裴衍邁開步子,沒再耽擱,留下眼底愈發空的弟弟和抱壁站在不遠的承牧。
煙汀漸漸彌漫上嵯峨山崗,流眄之間,霧氣濛濛,讓原本葳蕤的草木披上了迷離的外。
乘馬車回到侯府,裴衍沒有直接回素馨苑,而是去了裴灝的秋桂苑,在秋桂苑仆人們的疑中,推開書房的門,兀自走到多寶閣前,不疾不徐地翻找起來。
秋桂苑的管事們在門口,怒不敢言。自從二爺失蹤,他們切會到人淡薄,至侯爺和世子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憂慮和悲傷。
翻開一個個屜,裴衍在一個致的黃花梨木匣中找到了裴灝所說的東西。
木匣沒有上鎖,里面盛放著幾樣紅,還有一封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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