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酒肆。

煙雨淒淒不休停，下得日與夜失去了界限，如當今世道一般人分不清黑白。

酒真君結束一天的營生，通過向過路天才兜售靈酒，他攢下了足以圓滿一階。如此或許緩慢，可勝在安全。

空氣中忽然傳來些許腥味，兩個年輕的道士行匆匆走了進來，云紋長靴過門檻流下跡。

“店家，可還有空房？”

一道似男似的悅耳嗓音傳來，酒真君抬頭打量兩個道士。一人天人之相，滿目忘之，一人男相清俊，負重傷。

二者穿著相同的太極八卦道袍，非常常見的道門服飾。通過一些細微的紋理，好似是三清道宗的。

而如今在仙地的道宗之人只有兩隊，一個是天一行人，一個是三清道子。

他傷了？仙地之中還有何人能打傷三清道子？

酒真君面異，道：“還有三間。”

“一間房，再給我們幾壇靈酒。”

男相道士拿出一顆靈果，酒真君打量一二，隨后有些為難道：“客，我這全部酒加起來恐怕也換不來你這祖靈果。”

此乃祖靈樹果實，唯有最頂級的天驕才能獲得，每一顆都可謂是價值連城。

酒真君五六年的營收，可能才能抵得上這一顆果子。

另一名分不清男的道士開口道：“多出來的就當與店家的善緣。”

隨后二人上樓，酒真君隨后將備療傷功效的靈酒送上去，如此也算投桃報李。

酒道如丹藥，又比丹藥更符合藥理。

細雨綿綿，酒真君坐在柜臺無聲無言，又一個客人踏了酒肆。

蕭云逸收起油紙傘，自顧自上樓，酒真君并未阻攔只是傳念告知客人。

客棧只是一個落腳的地方，販賣靈酒才是主業，沒有保護客人的業務。酒真君也不認為自己的斤兩能在仙地保護誰，在仙地天尊來了都可能死。

樓上房間，蕭云逸敲門得到答復后進房間，見到兩個樣貌相似的道人，出了笑容。

“好久不見，我該如何稱呼你們？”

“禪曦。”

“曦。”

男相禪曦，天相依舊曦。

蕭云逸問道：“你們還是他嗎？我之前見過嬋曦了，好似完全不認往日分。”

他與三清道子算是關系不錯的好友，年年都有書信往來。而如今折劍山與道宗站在一個陣線，蕭云逸自然能知道自己的好友出事了。

此前去幫顧溫抵妖族，嬋曦與他見面全程都沒有流，約間很是抗拒。

禪曦回答道：“我們二人沒有問題，若說誰與原更相似，應當是我。”

“你留有俗念，只能算年輕時的原。”一旁天人曦語氣淡然道：“我是最接近仙地時間的原。”

“七六人皆有，外在非本我。”

“克己修行，方為真。”

聽聞兩人辯駁，蕭云逸真切到了三清道子的問題，他問道：“曦道友修行一氣化三清之前，可有設想過此種況？”

此言一出，兩人停止爭辯，由天人曦回答道：“蕭兄，這才是真正的圓滿一氣化三清。”

“你們三人已經離心離德，又談何圓滿？”

蕭云逸反問，在他看來三清道子某種意義上已經死了。

未來就算三人都到了半仙層次，也不太可能進行三清合一，進而得道仙。

面前二人還能用求道之心概況，可嬋曦已經赫然是一個獨立的個。比起三清道子化，更像是一個獲得其傳承的子。

“我聽聞道宗一氣化三清者多矣，皆存本我，不分男。”

曦淡淡說道：“所以他們沒有仙，你只是無法接三清道子已經死了。”

“.”

蕭云逸皺眉，本能覺到不舒服，一怒意油然而生。

他不認同用這種極端的方法去嘗試仙，可又不好評判他人的道。

“或許吧，不過如今說什麼都無用。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你們二人來此是想要干什麼？”

他左手隨意抓握右臂，似抓住一把絕世道劍一般鋒芒漸明。

“我已經失去了一位道友，不需要再失去另一位。”

二人對視一眼，男相禪曦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勢，回答道：“我們奉命前來帶走顧師弟。”

蕭云逸愣了一下，沒有話，靜候對方繼續說下去。

“建木近日樹冠靈萬丈，據天傳訊妖族為擎蒼師祖準備了一道天地法則。而又有探傳訊妖族十二妖祖復蘇，師父懷疑他們要對顧師弟手。”

“為何不是兩手準備？”

蕭云逸提出困，十二尊妖祖要對顧溫一個小輩出手，這些妖族未免也太不要臉了。

而且顧兄真的值得如此大陣仗嗎？這可相當于十二位仙人，有記載以來如此陣仗還是當年擎蒼仙人。

如今再來一次也不意外。

“或許，但我們也得有兩手準備。”禪曦不可置否道：“若十二妖祖當真親臨，三清山會砸向建木，迫使它們回守建木，而我們會帶走顧師弟。”

“去哪？”

“蟄伏，等他仙，他是目前最距離仙，又能繼承擎蒼師祖夙愿的人。”

“嬋曦怎麼辦？”

“順其自然。”

蕭云逸收斂敵意，眉頭卻擰一團，外邊雨似在了他心頭。

“真的到這一步了嗎？我們人族三教可還未全部場。”

三清道宗竟然已經做好同歸于盡的準備，可如今人族三教可還沒全部場。

“仙人之下皆為螻蟻，三教齊心協力也不敵十二妖祖。”為天人之的曦滿目無，冷聲道：“擎蒼師祖鑄造的三清山已是人族全部底蘊。”

“我折劍山有仙劍存在。”

蕭云逸話剛出口，又為之沉默。

十二妖祖，仙劍能攔得住幾個？

人族不缺仙人，可能為人族而戰的仙人幾乎沒有。換作妖祖也是如此，它們可不會為所謂的族群而犧牲。

“為今之計，便是讓顧師弟離開，但問題是他真的會逃跑嗎？”

禪曦去道袍，將靈酒倒在腹部可見大腸的傷口上，運轉功法療傷。

一旁曦搖頭道：“必不可能，我們必須趕在他徹底長起來之前把他帶走。如今他七七道基圓滿，應當還不是我們對手。”

“不好說，他邊不是還有一個劍門圣嗎？金咒可不好對付。”

說話間，兩人看向了蕭云逸，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蕭云逸微微后退半步，轉退出了房間，留下一言。

“此事，我不摻和。”

走出酒肆，細雨飄落一縷天外的訊息，折劍山劍尊敕令。

【今人族危難，仙人不存，三教不和，唯有紅塵者可繼往擎蒼之志】

折劍山命令他協助三清道子天人與男帶走顧溫，而蕭云逸知曉這是絕無可能和平解決的。

因為天無疑是被放棄了。

以顧溫之，他必然不會逃跑，如此只能用武力。

可自己要是了幫兇，這份誼也到頭了。

蕭云逸撐起油紙傘，邁步踩在泥濘的街道上，路邊屋檐下災民卷著軀看著雨水沖刷上污垢。

時代的塵埃在他上格外沉重，幾乎要不過氣來。

他貴為曾經當代第一，折劍山萬載以來最有天賦者，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可如今大勢之中，也不過只能做一個叛絕親友者。

——

十一月末。

時隔三十載，皇帝再度上朝，連發三十道圣旨，再立一位大將軍，召十五萬邊軍回防，號令除了南水與水以外的九郡廂兵趕赴汴京。

同時，南春軍步伐不止，三日一城的速度蠶食水。

一山中林地，顧溫一行人并未隨軍進發，君衍上的尸氣也使得他們不能去人群太集的地方。

君衍又分一魂，失去，眼眸多了一分不似人的冷漠。

匯聚在木牌上的魂已半個君字。

顧溫問道：“怎麼樣？”

“.”

君衍無言許久，他僵的做不出表，但又在一瞬間變得和，笑容和道：“沒事，況比想象中要好。”

噗！

話音未落，顧溫仙劍一劍刺穿君衍，漆黑的眼眸里閃過一縷惡，嗓音一變道：

“.你再這麼刺下去，這小子會死的。”

“把控制權先還給他。”

“還不了，他已經完全失去本我了。君衍又不是你旁那個天殘之人，以他的修為還不足以分魂為我，無法做到單獨一個分魂就保持意識。”

天尸帶著邪的笑容，握拳似著這副。

“別擔心，我會代替他幫你的，老夫不介意賣你幾個人。”

顧溫傳念赤羽子，白發頃刻間化作九丈金人，一把將天尸摁在地上，因無法控制力量導致大地塌陷半米。

他反握仙劍，劍尖朝下，一劍再度刺。

由于不是斗法緣故，再加上顧溫對于仙劍殘相已經收放自如，不進行猛烈對可以重復使用。

而這一次顧溫使出了全力，一劍貫穿君衍腹部，將他死死釘在地上，仙劍劍意似清水一般流。

頃刻間，魔氣蒸騰。

天尸拼命掙扎，厲聲道：“我死了，他也會死！”

“我有權憑自己的判斷殺了他。”

顧溫再度凝聚仙劍，微微抬手，眼中殺意不減。

他真的打算殺了君衍。

天尸如此確信，凝視一息，氣息緩緩消退，完全陷漆黑的右眼又恢復正常，其中泛起一抹虛弱的彩。

二者對視，君衍坦言道：“我還不想死，或許我還有機會，但你現在可以殺了我。”

他不認為完全失去主權就已經輸了，但正如一開始說好的一樣，顧溫可以隨時隨地殺了自己。

“我會的，但不是現在。”

顧溫收劍，赤羽子也收斂金人。

失去金人控制，君衍一口鮮吐出，伴隨著猛烈的咳嗽，更多的噴灑在地上。滴在地上，土地快速黑化，一直向外蔓延千米，周圍草木快速枯萎。

所有人都在一旁看著，表現得很是冷漠，可在君衍如此萬魔纏，又與一尊半仙級別的天尸融合的況下。

這天底下恐怕只有他們能夠有膽氣陪著君衍。

“二祖宗，小祖宗，我們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敖湯從遠走來，神嚴肅的單獨帶走了郁華與顧溫，來到百米外專門設下制封閉流。

顧溫有些疑，以往敖湯從道宗得到了任何重要報都不會避嫌。

“道宗傳訊三清道子兩位化已經來到南水，而他們的目的是二祖宗你。”

“他們要來找麻煩？”

顧溫有些意外，沒想到三清道宗其他兩個化竟然真敢找上門來。

并非覺得對方弱，而是作為同門，于于理其實他們都不能來找自己麻煩。何況現在況本就危機，三清道子這個時候添就是背叛宗門。

兩軍對壘，豈能容忍小將獨行？

“他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而是來帶你走的。”敖湯有些煩躁的搖晃腦袋，蹄子踹著地面，道：“有探傳來報，十二妖祖復蘇，他們的目標極有可能是你。”

“道宗分了兩派，華認為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他們要把你送出仙地藏起來。而云渺則保持原有路線，繼續想辦法復活擎蒼。”

局勢似激浪，一波又一波。

顧溫面微沉，問道：“所以最后道宗決定把我送出去？”

敖湯解答道：“無法統一意見，一般是力盛者決定。道子前來武，你輸了就得走，小祖宗你不能出手。”

最后一句話是對郁華說的，因為如果郁華不愿意，一切都是虛妄。

可壞就壞在此舉其實是在放棄郁華，一人是不可能拿到不死藥的。顧溫消失之后，要面對道君皇帝與妖族眾多妖祖。

現在還剩下多命數還不可知，但從近日不再打瞌睡可知，實際況恐怕不太妙。

因為壽元劫，郁華不再能通過手段去規避壽元的減。

這一切在擎蒼師祖復活后都能得到解決，反之郁華就會死。

“嗯。”

郁華默默點頭，早有預料，道宗為求保全人族向來是極其殘酷的。

不管是對曾經的顧溫，還是現在的自己，亦或者如今三清山上的弟子長老，乃至是華師叔他們自己。

所有人都不過是延續人族存續的柴火。

“如今三清山已經開始下放一些無用的靈山，將凡人送下去，如有必要三清山會落向建木。”

敖湯從兜袋里掏出了一塊玉牌，上邊刻有【玉清】二字。

“這是玉清派掌教天尊之信，你今后就是玉清天尊。未來仙再立玉清，其他兩派都已經準備好了傳人延續香火。”

“牌子我拿了，但我并不準備聽從道宗安排。”

顧溫接過玉牌，并未因道宗準備后事的安排慌，舉目投向九天之上，似要于其他兩位三清天尊同臺。

“力盛者定乾坤，讓三清道子打過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