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穹下。

  青鱗鷹羽翼如刀，破空層層雲浪。

  金笑川一介凡俗武者，哪曾會過這等高空遨遊的滋味？

  他先是嚇得趴在堅如鐵的青羽翼上，額頭直冒冷汗。

  但漸漸地，當察覺到蘇奕和寧姒嫿皆神如常時，金笑川這才壯著膽子，一點點試探著將目看向下方。

  由於是夜，且距離地面極遙遠，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山河廓飛速消失在後，本無法看清地面的事。

  直至經過一座城池上空時，金笑川陡然瞪大眼睛。

  就見地面上燈火細小朦朧，那巨大的城池就像個盒子似的，而城中鱗次櫛比的建築則像一個個花生米似的。

  「老天，這世間城池，竟這般之小？」

  金笑川震撼。

  這種「居高臨下」的俯瞰視野，讓他第一次到凡俗之輩的渺小。

  「千漩嶺附近的大滄江河段，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忽地，蘇奕問出聲來。

  金笑川心中一凜，收斂紛的思緒，恭恭敬敬道：

  「回稟大人，那一片河流九曲十八彎，水流湍急，水下暗礁極多。若說特殊的地方，就在於每隔一段時間，那一片河道就會出現極為詭異反常的景象。」

  「有時候會有滾滾大霧瀰漫，遮天蔽日，什麼也看不到。」

  「有時候則會有雷電颶風肆，讓人都懷疑，那河底是否蟄伏著一條惡龍。」

  「這些年裡，不知多船隻毀在了那千漩嶺附近，不過，若是有老手引航，一般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聽到這，蘇奕打斷道：「除了這些，是否還有其他古怪和反常的事？」

  金笑川皺眉苦思許久，猛地想起一件事來，道：「回稟大人，曾有傳言說，那千漩嶺一側的大滄江深，藏著一座地下城池，有諸多夜叉修羅藏匿在其中。」

  「甚至有人言之鑿鑿，說在那水中看到了惡鬼兇靈，一個比一個可怕。」

  「故而，這些年裡，航行在那一片河道的客船，都會準備一些祭品，燒香獻祭，祈求不要被水中惡鬼盯上。」

  聽完，蘇奕不陷沉思。

  寧姒嫿似也意識到什麼，道：「這麼看來，那千漩嶺倒的確有些詭異反常之。」

  蘇奕道：「等到了那裡，或許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青鱗鷹速度極快，不到一個時辰，就已遠遠能看到籠罩在夜下的千漩嶺。

  「大人，那就是千漩嶺，綿延數十里地。」

  金笑川連忙道。

  蘇奕長而起，負手於背，看向下方。

  夜下，在高空俯瞰，山河晦暗，一片模糊。

  沒有神念，僅憑眼力，蘇奕也勉強只能辨認出山河廓和走勢。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讓這孽障繞著這千漩嶺附近的河道逡巡一圈。」

  蘇奕隨口道。

  青鱗鷹聽到「孽障」二字，頓時不滿地清啼一聲，扭頭瞪了蘇奕一眼。

  寧姒嫿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輕笑道：「青兒，不得無禮，惹惱了這位道友，我可護不住你。」

  青鱗鷹金燦燦的瞳微微一凝，接下來老老實實地在空中盤旋起來。

  星暗淡，夜間的山河間霧靄瀰漫。

  在蘇奕眼中，就見那一條河段寬有百丈，曲折如蚯蚓蜿蜒，水流也由此變得湍急迅猛，隔著極遠極高都能聽到陣陣波濤聲。

  半響，蘇奕收回目，道：「這地方的確有問題。」

  「這片河段形似長蛇，勾連山勢，水流之湍急，和山脈之靜謐，恰形中有靜、中有的布局，竟似一座天然的陣勢……」

  寧姒嫿也不由訝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煞之氣過重，走，我們去地面看看。」

  蘇奕說罷，青鱗鷹已聽話地開始朝大地上掠去。

  很快，三人就來到了大滄江畔的一片沙石灘地上，旁邊便是千漩嶺。

  轟隆~~

  水流翻騰，浪花飛濺，水聲直似隆隆激盪的雷鳴，夜下的大滄江上，霧靄瀰漫。

  「青兒，你去找個地方等著。」

  寧姒嫿叮囑了一聲。

  青鱗鷹登時破空而去。

  「道友可看出了什麼？」

  寧姒嫿問。

  「有人利用這片山水之勢，布了一座陣，手段倒也不俗，還知道把陣基開闢在河底深，如此，便可利用山脈和水脈匯的力量，維繫大陣運轉。」

  蘇奕隨口道。

  寧姒嫿蛾眉微挑，道：「難道是哪個元道修士在這河底開闢了府？」

  「不好說，若掌握一些布陣的訣竅，就是聚氣境的角，也能利用這片山水之勢，勾連出一座大陣出來。」

  蘇奕沉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年來這裡發生的諸多反常事，皆和這座大陣有關。」

  「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

  說著，他邁步沿著江畔朝前行去。

  寧姒嫿和金笑川跟隨其後。

  夜深沉，水浪洶湧，直至前行了半刻鐘，蘇奕忽地頓足，目看向不遠江面。

  那裡有著一塊數丈範圍的礁石，只出水面一小塊。

  凝視那塊礁石片刻，蘇奕道：「有意思，這河流下面倒的確是一個藏污納垢的好地方，極適合魂鬼一類的角潛修。若我沒看錯，這九曲十八彎的河道下方，當有一個規模不小的『鬼域』。」

  所謂『鬼域』，就是鬼群居之地，或是村落，或是城池，大多分布在世人無法察覺到的偏僻暗之地。

  「鬼域？這麼說，利用這片山水構建大陣的，極可能是一個厲害的鬼修了？」

  寧姒嫿不出興趣之，同時心中也不暗暗吃驚。

  這一路上也曾觀察許久，可只約看出一些端倪，遠不像蘇奕那般，竟似將此地的已瞭然於心。

  「鬼域……」

  金笑川渾一哆嗦，艱難地咽了咽吐沫，變道，「這麼說，這河水下邊真的有夜叉和惡鬼？」

  「怕什麼，就是有鬼，也沒什麼可怕的。」

  寧姒嫿一陣搖頭。

  這時候，蘇奕手指輕輕敲了敲腰畔懸掛的養魂葫，「傾綰。」

  一陣白霧繚繞中，一襲長，清麗呆萌的傾綰憑空而出。

  潤雪白，眼眸又大又水靈，於虛空中微微躬，低著螓首怯生生道：「綰兒見過仙師。」

  寧姒嫿和金笑川都是一怔。

  「你來應一下，附近氣最重之地在哪裡。」

  蘇奕隨口吩咐道。

  傾綰連忙點頭。

  深呼吸一口氣，綽約修長的影上，紅飄曳，一陣陣晦玄妙的力量涌，那清澈乾淨的丹眼深，浮現出一妖異的紫芒。

  「這丫頭修為進境倒是極快，都已經將魂凝實到這等地步了……」

  蘇奕眼神微微有些異樣。

  這一段時間，他也只偶爾指點一下傾綰的修行而已。

  可卻沒想到，這都已有快要為「鬼靈」的徵兆！

  只要為鬼靈，魂便無懼天曝曬，行走世間時，已和常人沒什麼區別。

  到了這一步，就有了真正踏上鬼修之道的底蘊！

  並且，鬼修和一般修士不同，其軀本源就是魂力，不必像武者那般淬鍊魄氣。

  故而當傾綰為鬼靈後，便可直接踏元道之路！

  「也對，傾綰魂本就純淨罕見，在鬼修眼中，絕對稱得上是萬年難見的好苗子。」

  「而我傳授的【十方修羅經】又是大荒西溟鬼皇所創的一部至高道典，被天下鬼修視作第一藏。」

  「再加上這一段時間裡，有我投餵的那些靈藥，一修為想不蛻變都難……」

  蘇奕暗道，心中卻有些異樣。

  若傾綰為鬼靈，等於直接就能夠踏元道，為一名元道修士，在大周這等世俗世界，和陸地神仙也沒什麼區別了！

  「不行，不能讓修行這般快了，否則過猶不及，一旦基沒有錘鍊好，以後勢必會影響到雙修所能得到的妙……」

  蘇奕決定，找個機會親自指點一下傾綰，告訴該如何沉澱道行，厚積薄發，免得基不牢，影響以後雙修。

  「仙師，我到了，就在那邊。」

  傾綰忽地收斂一氣息，手指著遠。

  「你來帶路。」

  蘇奕吩咐道。

  當即，傾綰當先，蘇奕他們隨其後。

  「道友，這位傾綰姑娘可了不得，魂之純淨，氣息之玄妙，絕對是我生平僅見。」

  路上，寧姒嫿清眸帶著一驚異之。

  「若非如此，我哪可能會留在邊了。」

  蘇奕隨口道。

  寧姒嫿：「……」

  這話可真夠不客氣的。

  「這姑娘能跟在道友邊，的確稱得上是莫大的造化，以道友的手段，若細心栽培，他日之就，註定明無量了。」

  寧姒嫿輕笑道。

  「這是自然。」

  蘇奕深以為然道，「能被我選中的雙修之人，以後踏上皇境也是易如反掌。」

  「雙……雙修！？」

  寧姒嫿罕見的失態了，被蘇奕隨口說出的虎狼之詞驚到。

  這傢伙，之所以把這麗之極的留在邊，就是為了雙修！？

  寧姒嫿不沉默。

  原本，該鄙夷地斥對方一句無恥的。

  可偏偏地，蘇奕那輕描淡寫的姿態，以及說出這番話時那理所當然、毫不遮掩的坦樣子，讓竟一時不知說什麼為好了……

  ——

  ps：嗯……昨天太累，起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