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卯依舊蹙眉沉思。

    謝龕是殺人如麻的惡鬼，而祁旻卻是一手托起半個大雍朝的神，他十四歲便戰場浴廝殺，殺伐果斷之餘，又不失仁慈悲，在邊陲地帶威極高，結的人或是文人雅士，或是剛正廉潔之輩，同三廠一衛這些爪牙從不對付。

    因此在謝龕出手將祁桑帶走之時，範卯就考慮到了近日傳得沸沸揚揚的寶藏一事。

    祁旻同他的幾個心腹已死，那麽知曉寶藏的人就隻剩了那夥賊匪、祁旻的父親祁華章，以及祁旻的寶貝妹妹祁桑。

    聽說在戰況最為激烈的時候，祁旻都不忘書信一封飛回京城，叮囑祁桑吃好喝好，夜裏蓋好被褥莫要著涼。

    範卯原是有心思要撬一撬這祁桑的的，可如今看來，應是沒什麽用了。

    過了謝龕那雙毒蛇一般的眼，想來這寶藏的祁桑是不知道了。

    既是如此，他自是沒什麽心思再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丫頭片子上，思來想去，最終道：“若我猜的不錯，這寶藏的消息怕是攥在祁華章那老東西手裏，奈何老家夥狡猾的很，手握他兒子的兵馬不敢回來……罷了，過兩日我再跑一趟閣老府，同閣老商議一番。”

    心腹低下頭，應了一聲：“是。”

    “容兒的婚事準備的怎麽樣了？那可是都史的千金，萬千寵於一的主兒，慣的很！之前一千個不一萬個不願的，好不容易點頭答應了，咱們萬不可有一的疏，此番咱們兩家結一家親，日後這皇城要案，咱也不至於製於三廠一衛。”

    “是是，大人放心，一切都已準備的妥妥當當。”

    ……

    酉時至，錚錚琴聲震夜。

    蕉葉琴旁，平日裏擱置香薰的位置，放了一盤剝好的鮮蝦，氤氳熱氣散在窗前，引來幾隻野貓焦躁不已的聲。

    半晌，一隻通烏黑的貓兒自屋簷一躍而下，輕盈落地後懶懶了個腰，一躍跳上窗前，優哉遊哉地吃了起來。

    琴聲落。

    祁桑手指輕那玄貓油潤的發。

    次日，京中最熱鬧的一條街上，典當行的大門剛剛打開，就有一道影猶豫著走了過來。

    老板聽到靜回頭，一眼就瞧見了後姑娘手指攥了個什麽東西。

    是瞧見了那出的一截玉柄，雕龍畫，造詣獨特，玉極潤，心中便是一陣激，知道今日他撞見好東西了。

    他殷勤上前：“姑娘，可是有想典當的東西？”

    祁桑又了手指，滿臉糾結，似是萬般不舍：“老板，我想典當個東西……”

    老板生怕外頭的人見著了，忙道：“來，來來來，咱們屋裏聊屋裏聊。”

    過了許久，祁桑從典當鋪出來，手裏原本攥的東西變了一大袋沉甸甸的東西，不斷回頭，同老板再三叮囑：“若不是實在缺銀子，我也不會當了它，我……我還會贖回來的，老板，您先不要把它賣給旁人……”

    這話在典當鋪一天得聽八百遍，老板敷衍地點頭，笑嗬嗬地目送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很快，躲在人群中佯裝挑選絨花的姑娘開典當鋪的簾帳走了進去：“老板，剛剛那個姑娘典當的東西，我要了。”

    “喲！”

    人似的老板忙點頭哈腰地小跑出來，笑道：“稀客啊，範大小姐來的可真是時候，這寶貝啊，我還沒捂熱乎呢……”

    說著，從懷裏掏出了一把匕首。

    範卿卿愣了一瞬。

    自是一眼就瞧出了這不是普通的東西，而是先帝賜之，以嘉獎祁旻連連敗退北狄之犯。

    刀柄玉製，雕刻的龍栩栩如生，刀是通漆黑的玄鐵而製，削鐵如泥，而刀鞘更是嵌滿了珠寶玉石，華四溢，異常。

    範卿卿細細挲著一顆碧綠翡翠，嘖嘖稱歎，難怪兄長這麽多年對這把刀念念不忘，連一個兒家都忍不住心。

    看來這祁桑是真缺銀子了，竟隨隨便便將賜之典當了那麽點銀兩。

    兄長再過幾日便要親，一直沒能挑選個稱心如意的禮，如今得了這寶貝，向來刀如命的兄長不知得高興什麽樣子。

    “這把匕首，我要了。”說。

    ……

    祁桑得了銀子，隨手一拋，丟給了後的扶風。

    先是買了兩個婢，一個廚子跟兩個小廝，又逛了裁鋪，定了幾套極為貴重的裳，接著進了胭脂鋪，看得上眼的都要了，再進了金銀樓，買了許多漂亮首飾。

    豪擲千金，不過如此。

    後小廝婢們抗的抗，抱的抱，扶風負責付銀子，祁桑則雙手背於後步伐輕快。

    似是因終於回歸這種揮霍無度的日子而十分高興，一路上同後的人說說笑笑，心極好。

    偶爾有肩而過的認識的，也隻敢背地裏搖搖頭，歎一句這姑娘真是沒心沒肺。

    自家哥哥剛剛戰死沙場不久，竟是半點不悲傷，反而這般張揚地出集市，揮霍祁將軍拿命拚來的那點俸祿，平白髒汙了祁將軍的名聲。

    路過街邊一個賣花樹苗的小攤，祁桑猶豫片刻，蹲了下來：“老板，這是什麽花？”

    老板蹲在牆角，正凍得瑟瑟發抖，見來人，忙道：“姑娘，此樹命為赤麗桃，臘月種下，秋日開花，赤紅如火，花瓣似桃花，可好看了，養得好的話，三四年就能長大樹一般的樣貌，就剩這三棵了，您一並要了，我給您算便宜點嗎？”

    祁桑從扶風手中接過銀子，剛剛遞給老板，遠便傳來馬蹄疾馳的噠噠聲。

    瞇眼看過去，便見急急向兩側分開的人群中，十數匹黑亮駿馬向這邊飛奔而來，泥四濺，驚得眾人尖連連。

    朝初升，赤霞照亮雪，那群人逆而來，人看不清模樣，隻瞧那翻飛袍上繡金線形的模樣，應該是廠的人。

    為首的那人，甚至不用靠近，隻遠遠瞧一眼過分拔高大的形，腰間纏的金蟒長鞭，就知道是誰。

    祁桑收回視線，讓扶風一左一右抱了兩棵樹苗，自己把剩下的那棵樹苗用繩子細細纏了一圈，勒樹上的泥土，力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