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禮漠然看了他一眼。
作為跟著顧玄禮最久的活人,梅九自然而然知道這話犯了他的忌諱,可他還是忍不住皺起眉:
“督公這藥喝了這麼些年,劑量也是心算過的,不該時候沒到就不住啊,怎會……”
“梅九,”顧玄禮腳步微頓,扭過頭認真看他,
“咱家不是不敢殺你。”
梅九角一歪,把剩下的話盡數咽回肚子里,心里嘆,小夫人是有手段的,竟這棵鐵樹開花,開得如此兇猛!
有手段的小夫人回去之后,角一路都沒平,連帶著阿環聽了消息,都高興不已。
“太好了,日后夫人再外出,必不會被旁人家看低去了!”
林皎月忍俊,想的卻是,祖父當真沒說錯,命運怎會給兩條坎坷的路呢?
顧玄禮雖然看著乖戾無常,可對,不論初始及現在是否抱著什麼目的,都比李長夙要好太多。
這超出了最開始的所求,是督公流出得這些照拂,就足夠撐起越多的信心,與虎謀皮!
翌日大早,孫嬤嬤就帶林皎月去庫房挑了幾匹布料,這是頭一次進督公府的庫房,當真如劉姥姥進大觀園,每進一間都都暗暗嘆富貴迷人眼。
小珍珠跟在他們后溜進來,瞧著也稀奇,什麼都想撓一撓。
“小祖宗哎,這些可不能撓,這是督公要給夫人做新裳用的。”孫嬤嬤笑瞇瞇地抱起貓兒,拍了拍它的小爪子。
小珍珠茫然地收了下爪爪,沒再折騰。
阿環揣度夫人原本的脾,以為還要扮得低調些,便替相看了材質舒適,花卻不打眼的料子。
沒曾想,林皎月卻是笑著選了另外幾匹。
阿環訝異看見,有潔白卻印了繁復云紋的雪緞,緋輕薄的絳綃,還有幾匹夏日穿著正好,同樣紋的羅織。
林皎月想得其實也簡單,督公覺穿著太簡素,親口提得讓裁,若再扭扭遮遮掩掩,也顯得不夠大度,況且穿著打扮最能讓人看出變化,早些作出改變,也早些壞人失,關心自己的人開懷。
挑完了料子,錦繡閣的繡娘也到了府中。
錦繡閣是京中最大的鋪,技藝湛,京中不大戶人家都找他們裁。
兩個繡娘最初聽到是督公府的單子,卻嚇得險些連夜跑路,可又想,若跑了不更顯不尊重督公嗎,于是只能戰戰地提著量尺與圖冊前來。
沒曾想,見到那位傳聞中的督公夫人時,對方一笑,還請丫鬟來送茶,溫潤茶水,心也被回了腔里。
兩人都不由想起傳聞,怪不得惡鬼似的九千歲為了這麼個夫人,又是嗆岳母,又是搶嫁妝呢——
這樣滴滴的小人,哪怕是個太監,也得心啊!
幾番對談下來,林皎月選定了要裁的樣式,兩位繡娘也松懈下來,有說有笑夸耀起夫人段好模樣,這幾套服做出來,定如鮮花著錦,更添。
臨別之際,兩人聽說林皎月還在等東珠坊的人來送頭面,忙道:“夫人有所不知,今日東珠坊來了貴客,他們家最好的首飾全都給那貴客相看了,若是等他們派人來送,定只能看些剩下的了。”
兩家鋪子都在京中最繁華的地段,出門前們看見了,便也樂得賣林皎月一個無足輕重的消息。
林皎月本想說,剩下就剩下吧,還能比隨意找出來的桃木釵差嗎,卻聽阿環和孫嬤嬤一道肅容:“那可不行!咱們夫人定然要用好的!”
孫嬤嬤這就要去找管事說道說道了,林皎月趕忙拉住,頓了頓,笑道:“不必再叨擾管事了,既然不巧,不若我帶著阿環直接去一趟好了,順道也能回趟伯府看看母親。”
孫嬤嬤聞言一想也行,除了回門和赴宴,夫人也沒怎麼出過府,督公對新婦出門的事兒上次也表了態度,毫不在意,那去便去了。
可乖巧如林皎月,出門前還是空去了趟后院,沒見著督公,只見到打著哈欠似乎剛睡醒的梅九。
走近了,還能聽到他小聲叨叨:“打地鋪也太了。”
林皎月一頓,有些詫異,原來這些雨腥風穿的蕃子,也嫌打地鋪啊……
可后院那麼多房間,為何梅侍衛要打地鋪呢?
想不通,也不方便問,林皎月只好單純托對方將自己要出門的事轉告督公。
梅九眨了眨眼應下,等林皎月走后,了下,喃喃:“督公真是瞎扯……夫人哪里膽子大了,明明就很乖啊。”
嘖,懂了,他們督公就喜歡這種表里不一的,和小珍珠似的。
想想也是,小貓咪那麼可,誰不呢,他轉頭喵喵喵幾聲,去找小珍珠玩兒了。
林皎月這趟回府,比起先前,心明了許多,加上今日不是特殊日子,林覓雙也不會回來,便更覺輕松,與母親和祖父說話時,角的笑都止不住。
沈姨娘見過得當真不錯,也跟著放下心來,抹著淚謝天謝地。
祖父倍欣之余,心也有些復雜,因雖正直之人都憎惡那閹賊,但對方確實好好關照了自己的小孫,明眼人都瞧得出,林皎月過得比在伯府還好,那他又能如何呢?
他老了,許多事力不從心,孫能得個好歸宿,他再的心也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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