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收到謝太傅的消息了嗎?”
婉清剛說完,青崖便卷簾從門口走進來。
婉清回頭看去,青崖正走進營帳,盯著青崖,就聽對方道:“如果謝太傅救不了,我們便這邊不能派人。”
“為何?”
“夫人應當清楚,”青崖平靜看著婉清,“我們這邊派過去的每一個人,哪怕是尸留在東都,都會為我們在營救謝恒的證據。”
“那又如何?”
“夫人還沒看明白嗎,”青崖皺起眉頭,“鐘懷就是來試探我們的,他就是故意來告訴我們這個消息,等著我們派人去救公子。軍中必定有李歸玉的人,只要你一離開……”
“那又如何?!”
婉清忍不住低喝出聲:“你以為我留在這里,當真是為了同你們一起報仇雪恨同你們一起爭奪天下嗎?!你們是誰我是誰,我為什麼要給你們賣命?!”
“那你可以走。”青崖平靜看著,冷靜得讓婉清覺得可怕,提醒道,“獨獨不可去救公子。”
婉清聽到這話,愣愣看著青崖。
一瞬想起過去,在監察司后山,每日看見青崖坐在謝恒背后煮茶輕笑的模樣。
一一掃過眾人,看過李圣照,看過青崖,看過玄山,看過朱雀……
記得他們每一個人圍繞在謝恒邊的模樣,然而此刻他們卻都坐在這里,似乎早已經接一個結局。
“你們從來沒想過救他?”
婉清口而出,朱雀聞言,慌忙道:“能救肯定要救啊!可是……”
朱雀說著,有些不知所措紅了眼眶:“可是……公子不讓救啊。公子付出這麼多,如果被我們毀了……”
“可他要死了。”
婉清不可置信,看著朱雀:“他馬上要被斬,有什麼比他命更重要嗎?”
“那是對你而言。”
青崖平靜開口,婉清轉眸看他,就聽青崖輕聲道:“是你不想讓他死,而不是他自己。”
這話一瞬間擊在婉清心上,突然升起一種害怕,輕,不由得道:“不是……他答應過我……”
“我們早就做好準備的。”
青崖笑著開口,眼里著無數緒,但他始終保持同樣的笑容,注視著婉清:“夫人,我們這里每一個人,都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我們活著,不是為了自己而活,是為了崔氏的愿,是為了將崔氏未完之事,完到底。”
“你胡說八道!”
婉清厲喝,急促呼吸著,怒罵道:“你說得輕松,如今死的是他不是你!”
“那夫人是希我死嗎?”
青崖開口,婉清一愣,就聽青崖平靜道:“如果我死,夫人能平息盛怒,留在軍中輔佐殿下,青崖一死無憾。”
說著,青崖從袖中取出他慣用的翠玉匕首,抵在自己脖頸,溫注視著婉清:“請夫人下旨。”
婉清聽到這話,愣愣看著青崖。
忍不住道:“為了你們的大業,是不是誰死都可以?”
“是。”
青崖毫不猶豫開口。
婉清一時說不出話來,一一掃過面前這些人,突然覺得他們不是活著的人。
他們只是留在世間的軀殼,麻木不仁、不惜代價執行著死者的愿。
推李歸玉繼位,頒布大夏律,為崔氏討回公道。
為此他們生也好,死也罷,本不重要。
他們不看重自己的命,也不看重別人,更不看重謝恒。
謝恒從一開始,就是他們選出的祭品。
從崔子規讓他換,從他們將所有希寄托在這個人上那一刻,他們所有人便像亡靈一樣,依附在他上。
生不得生,死不得死。
所有人的命,了燃燒他的火焰,他在神壇火堆之上,一點點耗盡對人世的期待。
突然意識到,上一世謝恒是在怎樣的心境下選擇赴死。
一個沒有任何人期待、沒有任何人等候的世界,他有什麼好留?
倒不如從他開始,用他的,開啟《大夏律》的時代。
看著青崖,惶恐退后,忍不住道:“你們瘋了……你們都瘋了……你們不去我去,我不要同你們一起發瘋。”
說著,轉想跑,青崖厲喝:“婉清,你若當真重他,你當遵循他的心意。”
“那他重我嗎?!”
婉清忍不住回頭厲喝:“他做這些選擇的時候,想過我半分嗎?!我管他怎麼想!你說得沒錯,”婉清終于承認,“是我不想讓他死,所以我要去救他。”
婉清說完卷簾便往外沖,朱雀見狀,終于慌忙開口:“夫人!公子留了信。”
聽到這話,婉清腳步頓住,朱雀趕忙走上前去,將信遞給婉清,忐忑道:“公子說,如果您與殿下起了大沖突,再把信給您。”
婉清看著這封信,便知道他會寫什麼。
不想接信,然而看著謝恒的字跡,看著上面寫著“吾妻親啟”,想了許久,終于還是一把搶過這封信,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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