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對方這兩日就要來你家鬧事,你真的會什麽準備都不做等待對方前來嗎?
姬無鹽……不該是這樣的人。
皇帝雖其救命之恩,但心中卻仍然存疑,隻是幾句話試探下來卻仍然一無所獲。這個小姑娘很聰明,太懂得如何置之外、明哲保了,反倒是皇帝因著大病初愈,神到底欠缺,這一來二往的,便顯疲。
他了手請陳老號脈,看著頭發斑白的老人凝神把脈的樣子,一時間倒也唏噓,沒想到這兜兜轉轉的,最後還是靠這個“神醫”治好了自己的病。
不是沒想過大抵是過不了這個坎了,昨晚午夜夢回便驚出了一冷汗,躺在那裏怎麽都覺得,自己剩下的這些日子,像是來的、搶來的……仿佛冷不丁的,這命就要給收回去了。皇帝看著陳老,倏地起了個念頭,問道,“不知,陳老可願意留在這宮裏當太醫?”
真的是一時興起的決定,誰知凝神號脈的老人明顯的手都一哆嗦,臉都白了,嚇了一跳似的,半晌才訕訕笑道,“陛下莫要打趣草民了,草民就是個江湖郎中,難登大雅之堂的。”
姬無鹽也是一愣,端了茶杯捧在手裏,擋住了微微抿著的角。
被拒絕,皇帝倒也算不上是失落,隻是有些意外,畢竟對方想都不想就給拒絕了,甚至還到了驚嚇,倒顯得此是什麽龍潭虎似的……他約有些不悅,覺得對方實在不知好歹,便想著難怪這般天資都被陳家人趕了出來,倒也有些原因。
這樣的人縱然留在邊,隻怕也是個不會做事、不會說話的,宮裏頭的太醫……會做人,遠比會做事重要得多。
皇帝明顯意興闌珊了許多,見陳老回了手,便掀了掀眼皮子問道,“朕的子如何了?”聲音微沉,帶著幾分莫名的威勢,還有些許不甚耐煩的樣子。
陳老卻似乎並沒有聽出來,隻有條不紊地往後退了退,步履踉蹌間帶到了凳子差點兒被扳倒,穩住了形便是忙不迭地賠禮致歉,“草民有罪,在陛下麵前失儀,請陛下責罰。”
皇帝沒什麽表地看著,擺擺手讓人起來了才問,“你這傷了?”方才倒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有種不自然的僵。
“謝陛下關心,多年以前落下的老病了。”陳老訕訕一笑,“沉屙多年,無藥可治。病之軀,不立廟堂,是以才隻能婉拒陛下厚……陛下恕罪。”
這也算是解釋了自己為什麽不知好歹地拒絕了皇帝的提議。
皇帝臉微緩,換了個姿勢靠著椅背,點了點頭,才道,“那今日真是麻煩老爺子走這一趟了。朕的如何了?”
“回陛下的話,陛下龍恢複地比草民預料之中的還要順利些,陛下請放心,隻需再按著如今的藥方吃上半月有餘,就能回到之前的狀態了……隻是最近陛下仍然要注意休息,不能過度勞。”
張德賢倏地鬆了一口氣,取出明顯一早就擱在懷裏的方子,笑嗬嗬地替皇帝問道,“陳老,不知是否需要重新更換一下方子?”
“不需要的。”陳老沒接、也沒看,隻作揖回答,“陛下恢複得很好,說明太醫們開的方子很合適,不必更改。太醫們都是醫最最湛的,有他們在,必然能夠保陛下長命百歲。”
皇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表卻明顯和緩了不,這段時日以來,太醫們屢屢挫已經讓民間百姓和朝野上下多有閑言碎語,覺得那麽多吃幹飯的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陳崧,委實丟人。這些話聽多了,總是會心生不喜的,是以雖其救命之恩,但皇帝對陳崧、對姬無鹽甚至對整個姬家的人並無幾分好,這蠱就是出自姬家,姬家人不治誰來治?
此刻聽陳崧這麽說,皇帝才算是緩和了幾分臉,“朕有陳老這句話,便放心多了……今日天不早了,朕就不留諸位了,陳老腳不便利,其實不必過來謝恩的。”
說著客套的話,隻瞅著一早就準備好的方子便知道張德賢當初在姬家的提醒,實際上也是陛下的意思。
姬無鹽這才擱下一口沒喝的茶水,從容起屈膝行禮,然後帶著陳老在小太監的帶領下,目不斜視地離開了花園。
花園裏,皇帝目送著這一老一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裏,才開口問張德賢,“在太醫院裏當值,還比不過在姬家當個下人嗎?你說,他那條,是真的傷了治不好了嗎?他不是神醫嗎?不是傳聞中製出了能夠醫死人白骨的靈藥的……神醫嗎?”
張德賢笑著將手中拂塵換了一邊,俯笑道,“聽說是真的。那年離開陳家時,陳崧在雪地跪了三天三夜,跪壞了一雙……也許是心裏落了病吧,開頭幾年是他不肯治,時間久了,就治不了了,聽說一遇冷天就罪得很。也是這個原因,這姬家姑娘才會對陳家人那麽……不友善。”
“哦?你的消息倒是比朕想象中的還要靈通些。”皇帝掀了眼皮偏頭看向張德賢,意有所指地說著。
皇帝病了這麽久,子可以靠藥調理,這瘦下去的子骨想要重新長回來卻也急不得。
不管已經看了多次,當這雙深陷的眼窩用這種掀著眼皮子的模樣審視自己的時候,張德賢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在心裏打——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被皇帝信任了,之所以至今為止還留著自己,也是因為皇帝暫時無人可用罷了。
所以他才更要為自己提前打算了。
這般想著,張德賢又了口裏放著的荷包才說著,“老奴這陣子和陳家人打的道比較多,他們偶爾說起的時候,老奴跟著聽了一兒。”笑嗬嗬的樣子,像是沒有半點心眼子一樣。
皇帝又盯了半晌,才淡淡“哦”了聲,收回視線,懶懶吩咐道,“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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