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我——”程禧揪著周京臣的耳朵，一邊講，一邊笑，“周叔叔和周阿姨離婚了，誰也不要你的養權。”

男人一掌拍在屁，“胡扯，我什麼年紀了？哪有養權。”

“那我呢？”

周京臣驀地發笑，“我養你。”

程禧腦袋埋在他領。

“哥哥。”

“嗯？”

“我鞋子掉在海邊了。”依然在笑。

“你就折騰我吧。”周京臣將放下，原路返回。

天海相融，他孤獨，惆悵。

程禧掏出手機，背對他，瞄準鏡頭。

照片裡，近是明的，遠是寂寞的周京臣。

不該合在一起，偏偏又合在一起。

是天意弄人。

是一場空。

程禧心窩痠疼。

“哥哥——”大喊，“你會娶我嗎。”

他拎著鞋，踏過泥沙，“你想嫁嗎？”

“你想娶嗎。”

海浪吞噬了周京臣的喊聲，聽不清，他形已經止住。

“你娶不娶？”

他坐下，一副深意十足，“我回答完了。”

“我沒聽見！”程禧兼施，“你重複一遍。”

“過來。”周京臣逗。

乖巧湊上去。

海風是涼的，襯得他氣息是燙的，“不重複。”

程禧攘了一把沙子，砸他，“你想娶，我不想嫁呢。”

他躲過，“真不嫁了？”

“你跪地求婚，我才考慮。”手撐住臺階，晃悠著。

“要求不高。”周京臣配合，“還有嗎？”

“一萬字的娶妻言。”

他不鹹不淡瞥，“什麼容。”

“非我不可，沒我會死。”程禧面頰一抹紅暈，“大庭廣眾之下宣讀，熱淚盈眶，充沛...不能敷衍了事。”

周京臣著槽牙，沒反應。

“哥哥——”

“別哥哥了。”他打斷，“冤家。”

程禧盯著他。

“無冤無仇的，不至於這樣。”周京臣嚨悶了笑，“而且，我這輩子沒為人哭過。”

他眼神微微閃爍。

有些虛。

哭過一次。

在李家老宅。

母親得太狠，集團四分五裂，李家、周家沒有寧日。

他實在無力，一霎猶豫過，不如不抗爭了，認命了。

又不甘心一生稀裡糊塗，婚姻一潭死水。

那一滴淚，麻木絕到極致。

不過，程禧不知道。

傍晚。

海港的燈塔亮了。

暖黃的，在一片霧靄中。

水起起落落。

蔓延上岸。

程禧掰開腳趾，清洗隙的泥沙，“周叔叔為什麼不當市長了？”

“累了。”周京臣的西在一浪浪的海水中泡溼了，浸骨髓的冷，“退下來，休息。”

“柏南說——”作停了，話也停了。

他擰乾口的水，蜷的拳頭青筋猙獰，“說什麼。”

“周叔叔以前犯過錯，辭職了，上面不追究；不辭職，會調查，分。”

周京臣手在。

葉柏南說了這個。

那程衡波呢？

是沒來得及說，還是說過了。

“周叔叔犯了什麼錯？”程禧向他。

清澈無辜的眼睛，彷彿尖銳的刀刃，刺在周京臣的。

他腔不由自主地鈍痛。

“我沒問父親。”他挪開視線。

程禧的視線仍舊在他臉上。

“不？”周京臣轉移話題。

“了。”笑。

“何姨來煙城照顧你。”他握住腳踝，幫穿鞋，“等家裡太平了，接你回去。”

著周京臣手掌的繭子，一下下，磋磨腳背，“你喜歡兒子，喜歡兒？”

“兒子。”

程禧一怔。

“我經歷的生活，扛起的重擔，不希他重蹈覆轍。我沒有的自由，希他代替我擁有。”周京臣的手輕輕抻平子。

“那兒呢，塞回肚子裡嗎？”

“是兒，我不希活第二個你。”他抬眸，食指開額頭的碎髮，“包括遇到我。”

周京臣開，風又吹，他耐著子，繼續，“遇到一個沒有謊言的，不讓委屈的男人。”

程禧眼眶一紅，垂下頭。

“哥哥，你看——”用貝殼在沙灘上拼了一個桃心。

周京臣看著歪歪斜斜的桃心，中間是‘臣’字。

他蹲下，在‘臣’字後面寫的名字。

寫了一半，又是一陣漲。

淹沒了‘禧’字。

海褪去，衝散了桃心，不留痕跡。

如同一切不曾存在過。

周京臣的心臟沉了又沉。

像是被一隻巨大的鉗子夾住，攪爛，碎...

“哥哥！”程禧在前面揮手，“我不住院了，睡不慣病床。”

他回過神，隨著一步步離開。

......

周京臣一夜未眠。

預很不好。

哪裡不好，他也形容不上來。

凌晨，天際浮起魚肚白，他勉強有了睏意。

一覺醒來，臨近中午了。

睜開眼，程禧在廚房煮粥，客廳的沙發上掛著一件灰襯，一套黑西裝，提花領帶。

嶄新，括。

周京臣一愣，“你買的？”

拆開子的包裝，犟，“在垃圾桶撿的。”

“什麼小區啊？住戶這麼有錢，扔牌子貨。”他慵懶的鼻音，一起床氣，“在哪撿的，我也去。”

程禧一手拿勺子，一手打蛋，“你撿什麼？”

“我給你撿一條子。”

笑出聲。

周京臣洗完澡，梳理了髮型，赤出來。

白淨的皮，周正的骨，結實的。

野張揚的。

佇立在裡。

這次，程禧愣了。

他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妥，“我增了，碼數大一碼。”

“你圍上浴巾啊...”程禧風風火火拉窗簾。

周京臣倚著櫃，拭大的水珠，一俯，腹部壯的壑一凸一。

“何姨出門買東西了，萬一回來撞見——”程禧面紅耳赤，“周阿姨一定罵我，拐了你，勾引你，你害我。”

他展手臂，抱住。

程禧掙扎。

越掙，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