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錦墨帶著許梔來到神康復中心。
臨近年關,有些病患會被家屬接走,院的病人也了許多。
高瑩今天狀態不錯,緒也穩定,在後院草坪的長椅上曬太,護工就在旁邊陪著。
梁錦墨走過去時,護工最先看到,立刻站起,尊敬地打招呼:“梁先生,您來了。”
梁錦墨對護工點了下頭。
高瑩反應比較慢,這個時候才慢慢扭頭,看到梁錦墨。
的眼神是呆滯而麻木的,就這麼看著他走過來,目又慢吞吞地移到他邊的姑娘上。
也沒有什麼意外的表,現在不犯病的時候,對外界的所有事大都很淡漠。
護工走遠了些,特意給這家人兩人留了談話空間。
長椅空間很大,梁錦墨帶著許梔在旁邊坐下來,然後才同高瑩打招呼,喊了一聲:“媽。”
每次出這個字,他都會有一種怪異的排斥。
高瑩盯著他,隔了幾秒,說:“你來了。”
“嗯,”他道:“今天看過你,過年就不來了。”
高瑩微怔,開開合合,似乎想說什麼,可好一陣,又沒發出聲音。
母子兩人其實真沒什麼好說的,梁錦墨原本話就,以前就算來,哪怕是過年的時候,也只是安靜地坐在病床邊。
許梔手,輕輕地了他的手指,他看一眼,然後同高瑩介紹,“這是我未婚妻,許梔。”
高瑩呆愣片刻,說:“你要結婚了嗎?”
“嗯,快了,”他回答:“大概再過半年。”
高瑩安靜下來,看著許梔。
高瑩還是瘦骨嶙峋的樣子,蒼老得很嚴重,許梔被盯著,目沒退,開了口:“阿姨你好。”
高瑩眼底的神慢慢有了變化,化些許,“你……你好。”
氣氛很抑,許梔想了想,對梁錦墨說:“你不是有事要問醫生嗎?你去吧,我和阿姨聊幾句。”
梁錦墨微微蹙眉,看出他的擔心,立刻道:“護工不是在嗎?有事我會喊的。”
梁錦墨這才站起,“那我很快回來。”
許梔朝他揮揮手。
等梁錦墨走遠,許梔才又開口,問高瑩,“阿姨,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高瑩默了默,低下頭,“我……”
言又止。
怎麼可能沒話說呢。
許梔想,這是梁錦墨的親生母親啊,他說他不在乎能不能恢復,但說到底,他還是希能活著,這是對他來說勉強能稱之為歸屬的唯一一個角落。
許梔見一直不語,忍不住先說了:“以後,我會盡我全力照顧好錦墨哥哥的,我知道他過去過得很難……阿姨,你知道嗎?”
高瑩別過臉,躲避著許梔的視線。
許梔心底有些失,想了想,卻還是道:“我還是要謝你,無論如何,是你將他帶到這個世界,我才能遇到他,他是我見過最好,最優秀的人,能和他在一起是我的榮幸,本來,他應該也會為你的驕傲的……”
說著說著,就有些難,鼻尖酸,“無論你怎麼想,我都覺得,你錯過了太多,你本不知道你失去了什麼。”
“我……”高瑩回頭看,再也沒法保持平靜,眼眶裡淚水打轉,“我……怎麼不知道?”
許梔著,沒說話。
“你怎麼能說我不知道?”高瑩閉了閉眼,淚水落臉頰,“那是我兒子啊!”
許梔的手放在雙膝上,慢慢地握住了。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高瑩抬手了把淚,“現在除了他,我在這個世上沒有別的親人……但是他和我也不親了,我知道他在梁家過得不好,可我那時候沒有去接他……”
“他來找我,我想讓他走,就不開門,他在外面站了大半夜,我心了,讓他進門,但又後悔……我知道,我的生活被我自己弄得一塌糊塗,我不知道我這樣一個人,要怎麼才能帶著他生活下去……”
高瑩嗓音嗚咽,“我知道我不配當媽,我也知道他怨我……他要是不恨我,就不會把我送到這裡來罪……”
許梔也很難,可面對高瑩對梁錦墨的誤解,卻還是忍不住要為他澄清,“你錯了,他送你來這裡,不是因為恨你。”
高瑩淚眼朦朧地看著。
“他……”許梔嚨有些哽,“梁家從來沒有真正接納他,所以他只有你一個親人……你不要他,他是有恨,但如果你死了,他就連最後的親人也沒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對他做的那些事有多殘忍啊?”
抑不住緒,梁錦墨那個人,什麼都不會說的。
所以要說,要全都說出來。
“你把他一個人丟在梁家……在他還那麼小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他能不能承?你明明知道梁家所有人對他都很排斥,梁阿姨對他還有敵意……”
眼淚也湧了出來,顧不上,繼續道:“你不知道吧?梁阿姨不讓他上桌吃飯的,還會把他一個人關在沒有燈的閣樓裡,就連傭人都給他冷臉……在學校裡,他雖然年級高,卻被梁牧之帶著一群同學欺負,所以他想逃……他才在生日的時候去找你……”
咬著,低下頭,深深吸氣。
高瑩也忍不住哭出了聲。
這些事,不知道,猜測梁錦墨在梁家過得不好,但不知道有這麼不好。
梁錦墨從來不會直白地說,他從很小的時候,話就很了,或許是因為跟在邊的時候就過得一直不開心。
怎麼能開心呢,他總是被不斷地推出去。
許梔平復一會兒緒,又說:“他生病的時候,都沒有人管,你知道嗎?他發著燒,進不了梁家的門,沒有人給他藥,沒有人給他一口水……他是你的孩子啊……不能因為他不說,你就不聞不問,這麼多年了……他卻還怕你死了,怕他就連這最後一個能回去的角落都沒了……”
說不下去了,捂著臉,淚水肆。
為什麼要讓他那麼多的苦啊,都想問老天。
可是,只能問高瑩。
高瑩也哭得泣不聲。
護工在遠遲疑,不知道要不要過來。
良久,許梔又深呼吸,穩定心緒,盯著高瑩,語氣有些決絕:“你沒有話要和我說,但是我要說,阿姨,你欠他一個道歉,你可以不說,但你永遠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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