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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酥衣》分卷閱讀169

對著殿上的菩薩神像,對著將士們的英魂,重重叩首。

    砰!

    砰、砰、砰!

    見狀,長襄夫人有些許不忍。走上前,緩聲道:“施主不必這般。”

    不應當這般。

    不該這般。

    不出時,男人額頭上,已然多了一道鮮明的紅痕。

    本就生得白,如今又有月籠罩著,襯得白皙,亦愈襯得那磕痕鮮明駭人。聞聲,酈並未鬆脊背筆直,屹立不倒。

    道:“酈做了錯事,當罰。”

    長襄:“你並未做錯事。”

    男人默了一默:“可我起了歹念。”

    “我生了歹念,有愧眾將士英靈。我做了錯事,亦愧對於,愧當的夫君。”

    有些時候,隻需一個念想,便足以萬劫不複。

    長襄拗不過,低低歎息。

    積雪山上有一間冰室,酈褪去外衫,隻著一件單,跪在冰室罰。

    冰室靜心,卻並不能讓

    酈閉上眼,四肢凍得將僵直,的眼睫之上,亦結了薄薄一層霜。

    不知過了多久,長襄推門而

    步履緩緩,手中仍端著那碗霧氣騰騰的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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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冰室,茶杯上白霧愈顯,如一片片縹緲的雲,漸漸遮擋住那一雙些許蒼老的眼。輕輕一聲響,對方將茶杯放至前的空地上,

    “施主,這並非你之過。不若飲了這盞茶,放過你自己。”

    酈跪地,雙目闔著,薄一條極淡的線,神間更是不辨悲喜。

    老者聲音悠然。

    聞之,男人並未側應答。視線甚至未偏移半分,仍筆直在那跪著。

    長襄在側緩聲道:“春寒料峭,冰室又分外冷,將軍還要領兵打仗,收複玄臨關,千萬要注意子。”

    酈仍垂首,低低“嗯”了聲。

    長襄開導:“玄臨關失守,並非你之罪。通城之困,亦非你之過。”

    “夫人,可您先前曾說過,我是蘭蘅,蘭蘅即是我。所謂蘇墨寅,全不過是我的憑空臆想。”

    語氣中稍有波折,“所以,下達錯了軍令,導致玄臨關失守的是我。有負皇恩,帶著眾將士圍困在通城的是我。西蟒兵臨城下,最後想要臨陣逃的,亦是我。”

    酈仰首,月如瀑般,襯得麵上愈發慘白。

    “我放不過我自己。”

    放不過。

    自從醒來,這每時每刻,整個人皆是在煎熬中度過。對不起皇命,對不起沈家軍的將士,更對不起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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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好臣子,不是好將軍。

    不是好丈夫,更不是一名合格的父親。

    放不過自己,繞不開這個心結。

    甚至開始怨恨自己,為何會得了憑空臆想的怪病,為何會造出另一個、與自己大相徑庭的假人。自時起,的一舉一皆是完不曾出差錯,也不敢出任何差錯。

    本是一張白紙。

    一張被人馴化的,萬般幹淨的白紙。

    可越是強求自己做到完,越是要求自己不負任何人。

    肩上負擔便越重,心中愧疚便越深。

    越是清心寡,便越想要

    佛殿之,菩提之下。

    麵對著前皎皎月、燦燦佛

    忽爾明白了——

    不是神,是人。

    ,有自己的念想。

    會開懷歡愉,亦會心生慍怒,會黯然神傷。

    會驚懼。

    會嫉妒。

    會憎怨。

    緒會瀕臨崩潰。

    像是一張弓,一張蓄滿了過完二十餘年所有緒的長弓,長弓拉滿,箭羽搭上,隻待瞬時的迸發。

    長襄出手,輕輕按住的肩膀。

    男人雙肩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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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雙手卻略顯羸弱。

    清風襲來,窗牖外樹影浮,長襄聲息緩緩:

    “沈施主。貧僧有一催眠之法,如若施主需要,貧僧現下可施展此法,令你們‘二人’共夢。”

    “共……夢?”

    酈一怔,麵終於有了波

    何謂共夢?

    長襄同解釋道:“顧名思義,便是讓施主的兩種人格共夢中,於此夢裏,主副兩種人格和互相麵,麵對麵流。二者一同施主夢裏,可互相訴盡未訴之言,解未解之。”

    先前酈與“蘇墨寅”流,須得待二者“靈魂接”之際,以書信的方式傳達對方話語。

    這種方式,不單費時,還分外費力。

    自從水牢過後,二人替出現的時間錯,一人遲遲不醒,而另一人久占亦是常有之事。

    也因如此,二人的通信常常滯後,流起來也不甚暢快。

    忽爾一縷青煙拂過,似有冰塊融化些許,淋淋水聲滴落,聽見側長襄的聲音:

    “酈,你可要試一試?”

    眼底有了幾分波瀾。

    下一刻,酈終於自地上站起

    男子未著外衫,冰室之中,隻著了件極單薄的素。房門“吱呀”一聲響,隨著長襄走出冰室,重新走回佛殿之中。

    銀輝撒滿了素白的衫。

    重新回到正殿,酈已分不清現下是何時,隻能看見佛殿之,燃得正旺的長明燈,以及那一樽萬分肅穆的菩薩像。

    長襄朝遞來一盞茶。

    接過茶杯,酈心中微驚——時至如今,那茶盞竟還是溫熱的。

    長襄夫人示意著,先將麵前這一盞茶飲下。

    前的男人不疑有

    垂下眼睫,看了眼微泛波瀾的茶麵,淺吸一口氣後,稍稍仰首。

    手指輕撚著杯盞,溫熱的茶水口,起初有些發

    整個口齒之間,登時充盈著一道苦之氣。

    還幸好,從五歲起,便開始服用那一碗萬分苦的藥湯,如今已經習慣了這苦味。

    將一整杯茶吃下,的眉頭竟連皺也不皺一下。

    長襄麵上帶著和藹的笑,將那一杯空茶接回。

    忘記自己是如何睡著的。

    酈隻記得,將那茶盞放下,須臾之後,口齒間那道意,竟泛了些甜香。

    清甜。

    宛若一縷春風,涼的,又帶著潤意拂來。

    不知不覺,一對眼皮已是沉甸甸的。

    再睜開眼時,前的佛像與長明燈已消失不見,就連長襄夫人也不見蹤跡。眼前隻餘一條幽深漆黑的甬道,除此之外,再無

    漆黑,幽長。

    又狹窄仄。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朝著前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沈頃依稀看到一點亮。

    於是他步履愈快、愈發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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