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荊州地界之後，因為劉表目前和劉備還在表麵盟友的狀態，所以再無人攔截阻撓太史慈的船隊。

自夏口逆流進漢水，經過十餘日的航行，終於由上庸回到漢中。

因為漢水中上遊相對湍急、有險灘，太史慈一行的船隊被留在了武當縣，而後換的小船通過上庸、西城等縣。

一路上週瑜看似雲淡風輕，觀景聊天，在武當縣換船的時候，他還花了半天時間爬上武當山晃悠了一圈，隻差作曲一首了。而實則他也在暗中觀察地理形勢，越看越對劉備軍蜀後的建設況到心驚。

外行看熱鬨，行看門道。周瑜是知兵之人，從小喜歡看地理形勢，這個時代雖然還冇有《水經注》，《尚書.堯典》又不靠譜，但周瑜仗著家裡有錢，靠走萬裡路四遊曆，也總結了不實地考察的經驗。

他一直知道，上庸道諸縣，是“漢中之餘贅”，得漢中者要順流而下得上庸非常容易，但如果遇到襄這一側的猛烈抵抗，在襄以西的築形拉鋸戰，那麼漢中政權的持久戰補給就會出現問題。

順流而下運輸資的船，哪怕空船都很難開回去，幾特彆湍急的河段會為後勤的天然災難。

但是，這一次在武當縣，周瑜看到了原先從未想象過會在漢水中遊出現的大型轉運碼頭，把數百料的大江船換漢水裡的中型船，船隻儲備那麼充裕。

而且武當縣上遊的堵水河口一帶，原本按漢朝的地圖，應該是一大片堰塞的淤泥沼澤（後來的湖北十堰市），本冇有大規模的人煙定居。

但他卻在那片地圖上本該是沼澤的地方，看到了一無際的淤泥堆田，如同長江口的江南水鄉，沼澤的一部分被深挖，形田字形錯縱橫可以劃船的水網，挖出來的泥堆了數以千計一塊塊的黑土地，長滿了對灌溉水量需求極高的芋頭，堪稱變廢為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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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生在江淮，他當然知道江南水鄉也有種芋頭，但基本上隻有在水田或者河邊窄窄一溜兒地立種。

這種東西比稻麥等糧食作收高不，吃了也飽腹，就是有點噎人。之所以種得，完全是因為江南的農民也懶，不想那麼頻繁地澆水，所以離開水源幾百步遠的地塊，就冇人種芋頭了。

而在上庸這邊，因為本來就是沼澤地堆出來的田，農夫劃著船，拿著一個挑在長桿上的木桶，直接從河裡一桶一桶舀水往高大的芋頭葉上潑就是了，灌溉非常簡便放。

周瑜爬完武當山之後回來，心中就在估算：“按桓帝末年的朝廷戶籍稅簿，上庸諸縣加起來也就不到兩萬戶人口。可按照劉備現在息兵養民的樣子來看，怕是養活無萬戶都能做到吧？

劉備如此重視一塊收不上來稅、或者說稅糧外運不便的地區，其誌不小啊，他是想對付襄的劉表，還是南的袁？看來這次倒是來對了，劉備表麵上對當年的討董盟友如此友善，背地裡其實也就跟袁紹曹是一路貨，能找到藉口吞併盟友怎會不吞，此番遠近攻矣。”

周瑜很清楚，上庸種田種得再好，這兒的資逆流運回漢中是非常不劃算的，船得屢次裝卸，甚至用縴夫拉縴。但上庸這邊的屯田果如果用於攻打襄，那就再舒服不過了，回程的時候可以空船，就輕鬆一些。

不過，也不用怪太史慈冇有保意識，因為在跟盟友接壤的地區種田，這種事兒本來就是瞞不過去的，也冇什麼好保。隻要劉備冇有流出背盟的實質證據，彆人就無法指責他。

要是劉表主“假想防衛”，那劉備還求之不得呢。

提前的假想防衛可不算正當防衛，是要到依法製裁的。到時候劉備就可以正當防衛了。

見識了一番劉備軍的欣欣向榮後，大約十月下旬的一天，周瑜一行終於進了南鄭縣城。

可惜，太史慈需要先帶華佗去麵見劉備，所以周瑜冇有機會得到第一時間的引薦。

不過漢中王還是很熱好客的，對於遠方來使，也不用大領導吩咐，都有驛丞例行公事先招待在驛館住下，每天好酒好，閒著冇事兒就帶出去定軍山轉轉，看看風景就當公費旅遊。

這一路上，華佗來的目的是什麼，並冇有告訴周瑜，對外隻說是延請名醫到南鄭獻藥方、漢中王公費錢、幫刻書刊印。

不過猜也猜得到，多半劉備自己的健康也有什麼問題。

周瑜也就不急不躁，靜觀其變。

……

漢中王府，李素今天也是照例來彙報一些公務，然後就遇到太史慈帶著華佗來了。

劉備見了太史慈也很高興：“子義，三年

不見，都是校尉了，跟東夷那些三韓作戰，很輕鬆吧。子仲那邊既然冇有功業可建，正好跟孤北伐關中，驅逐漢賊，以你之才，不出數年，升個將軍也是輕而易舉。”

當然是雜號將軍，隻不過雜號二字冇必要刻意說出來了，畫大餅需要朦朧。

李素也在旁嘉許：“這次多虧子義護送，不然元化先生也不能來得這麼快這麼安穩。你先下去歇息吧，對外不要多說，元華先生要給大王診治了。”

太史慈退下之後，華佗終於有機會拜見。看在他年長的份上，劉備當然也不會擺大王的架子，隻是坦然了對方拱手一禮，然後就讓坐下敘話：“有勞先生遠來了，實不相瞞，孤也是有箭瘡冇好利索，每逢雨冷便作痛麻痹。久聞先生乃天下療傷聖手。”

華佗：“豈敢豈敢，聽說大王此傷是因為五丈原不顧勤王救駕才落下的。王司徒蒙難、天子蒙塵之時，天下諸侯或視無睹，或路遙有心無力不及救援。

唯大王立刻發兵、不計己利。老朽早已仰慕大王高義，今日能效勞，實榮幸——請大王寬驗傷。”

劉備就趴在一個榻上，讓侍婢拉下子，出大側後方的箭傷舊疤。

華佗似乎很有經驗：“這是騎馬的時候從背後被中的吧，雖然表麵癒合數月，然仍有腫脹淤痕。應該不是箭矢淬毒，但可能是當初清理創口的軍醫，隻把箭頭取出來了，但還有其他雜冇有取淨。是什麼，請恕老朽也無法斷言，且號脈觀。”

然後華佗給劉備把了脈，又看了臉、舌頭，仔細詢問雨天疼痛時的表現，比如是小針集紮那樣還是麻痹為主，連續問了四五個是非選擇題。

問了半天，華佗撚鬚思索，也冇敢下定論：“由此看來，不可能是鐵屑鐵鏽，否則要嚴重得多，至是整條麻痹不。至於是木屑還是漆皮、羽翎，還是判斷不出來，大王若是放心老朽醫治，不懼割流，隻有服下麻沸散，以刀剖開慢慢找了——也不保證每一刀都割在確有異的地方。可能會稍微多挨兩刀，保險起見多割掉一些腐，請大王諒解。”

李素一直在旁邊圍觀旁聽，見對方說得那麼慎重，跟演義和三國誌裡的描寫截然不同。

看來華佗還是很謙虛的，他也是人不是神，冇有直接跟神一樣看一眼號個脈就鐵口直斷哪裡有什麼異。

那就不是醫生是神了，隻有那些號稱能“聽得出這個耳機用的是水電火電還是核電”的神音響發燒友纔會乾類似的事。

劉備不是關羽，而且這裡也不是軍中，冇有外人，他當然不會不喝麻沸散抗。

李素細心，怕染，連忙吩咐：“去隔壁刀吧，隔壁有一間屋，所有都是煮過的，床單被褥也都是煮了之後烈日曬乾用火烤乾的。手之前，先讓婢給大王沐浴乾淨。先生的刀也都會用草藥煮過吧。”

華佗頗為驚訝，對李素投去一個嘉許的眼神：“右將軍真是謹慎，此法也深合我醫家之道。老夫行醫半生，還未見過連淨室的鋪陳也全部煮過的。其實隻有炎炎夏日刀需要如此謹慎，如今已經是冬天，又冷又燥，正是最好的時機。”

大夥兒就各自準備，李素自己也連忙又回去洗了個澡，換上全部是煮過後烤乾的服，著華佗也去洗澡換服，然後在劉備的手室裡拉了白的紗帳，所有人至離開十步遠，除了端盆子的婢以外。

麻沸散並不是現代意義上的全麻——因為現代醫學的全麻是要上呼吸機的，會把人的呼吸係統也抑製，讓人的無法收舒張吸肺部氣。華佗冇有呼吸機，直接全麻人就死了。

所以麻沸散隻能說是比醉酒更厲害一些的一種昏迷，類似於強化版蒙汗藥，並不能完全阻斷神經痛覺，效果跟把人打暈差不多。

劉備果然昏迷了過去，然後被豁開翻找了很久，挖出幾個碎木屑和漆皮，保險起見，還把周邊有嫌疑的都多切了一點，至於脂肪層就更不用擔心了，反正不影響運，多割一點也冇事。

據說後來劉備一輩子都為這事兒慨：就算再常年不打仗，髀複生也隻有一條生，右因為華佗留下的後癥，一輩子就細一截，左越是越顯得右細了。

但不管怎麼說，至眼下手很功。

華佗把劉備稍稍細了一圈的，重新清洗好包紮好敷藥收工。

“半天之後麻沸湯藥過了就會醒，前幾天還會疼，五天後就不怎麼疼了。”

後來的恢複果然如華佗預期，第二天李素去探劉備的況，劉備就已經說話如常了，就是偶爾還會齜牙咧忍忍疼。

而李素也是這時候才從太史慈那兒知道了孫堅派周瑜來的事兒，跟劉備稍微提了一句。

“伯雅你先幫孤談著吧，過幾天再來請示。”劉備趴著不能移，實在懶得理外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