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最初察覺到老簡他們偏心時,簡橙會覺得自己做的不對,會很乖。
後來實在委屈,會跑懷裏哭,總會跟老簡和梅嵐吵一架。
一直不太好,經常被氣到吃救心丸。
慢慢的,就不告狀了。
有委屈自己上,懟老簡,氣梅嵐,罵簡佑輝,打簡文茜,把家裏攪的天翻地覆,反正鬧什麽樣都不哭。
流流汗,就是不流淚。
因為哭,也哭,心疼。
是在高二那年深秋走的。
臨走時把老簡和梅嵐過去,說十八歲很重要,讓他們發誓,一定給一個盛大的人禮。
老簡和梅嵐當時都答應了。
高三那年的清明節,他們從的墓園下來已經很晚,回家直接是晚飯時間。
提了一句人禮的事。
先開口的是簡文茜。
“這些年因為我,橙橙不能過生日,我一直很愧疚,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
“前陣子,我找了一個很厲害的風水大師,帶他回老家看了一下,他說,是我生父走的太冤,怨氣重,才會在忌日這天折騰,大師說,重新給他選一塊風水寶地就能化解。”
“那大師給算的吉日,就在端午節後麵幾天,所以橙橙,你的人禮可以辦,但是能不能推遲幾天,等遷墳結束再辦。”
“畢竟這些年,也不知道為什麽,你生日那天,我生父總來找事,我怕出什麽事。”
這話一出,老簡和梅嵐直接同意了。
簡文茜的話,簡橙當時是一個字都不信,覺得簡文茜肯定又沒憋好屁,所以不同意。
然後,老簡和梅嵐對一番教育,說簡文茜的考慮是對的,都是為了好。
簡橙忍了那麽多年,也不在了,再忍,就真忍者神了。
鬧了,掀了桌子,砸了簡文茜剛掛上去的全家福。
一掌落在臉上的時候,簡橙反倒安靜了。
那會兒在想什麽?
想,沒意思,真沒意思,鬧了沒意思,生氣沒意思,跟他們吵架沒意思,待在這個家沒意思,當簡家的兒沒意思。
馬上年了,給留了很多錢,不用他們養著,周聿風說大學畢業就娶,再等幾年,就有自己的家了。
的人生一片明,何必在這窩囊氣。
所以跑了,一刻都不想在那待著,多一秒都窒息。
……
如果有回頭路,如果有後悔藥,簡橙寧願那晚信了簡文茜,也不會跑出去。
推開那道門,以為自己向的是新生活,不想,是深淵。
後腦勺突然的墜痛不住,鼻息間突然的香味更奪了的意識。
醒來的時候,在一輛行駛的麵包車上,手腳都被綁著,上有膠帶,上沒勁,聲音都發不出。
駕駛座的男人在打電話。
聽明白了,這人把綁架了,要把賣給人販子,他正在給人販子打電話,商量價格。
六萬。
簡橙當時恐懼的同時,還無語,好歹是擁有一整條街的小富婆好嗎,才值六萬?
這男人是不是腦子有病?
簡家那塊是富人區,他跑富人區綁人,如果想要錢,直接勒索老簡,搞筆大錢不是更好嗎?
冒這麽大風險,就要六萬?
車子開了很久,久到簡橙又昏迷了一次,再醒來時,車已經停了,那男人把抱下車。
迷迷糊糊中,聽到綁匪說了一句話。
“丫頭啊,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爸媽,收養了一個蛇蠍心腸的養,是你那姐姐要搞你,我隻是拿錢辦事。”
簡橙在綁匪的車上躺了一整晚,又被綁匪送到另一輛車。
像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完全沒力氣反抗,從平緩寬敞的馬路,到顛簸崎嶇的山路,一直在半夢半醒之間。
腦子裏,唯一深刻的就是綁匪最後那句話。
——是你那姐姐要搞你。
……
半個月。
準確的說,簡橙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小黑屋,待了十六天。
第一天醒來的時候,手腳還是之前被綁著的樣子,躺在一間十多平米的房子裏。
那天見到三個人。
臉上帶刀疤,六十多歲的老頭;隻會傻笑,又矮又胖的二十歲男人;皮黝黑,瘸了一條的三十多歲人。
傻子是老頭跟第一個老婆生的,人是老頭的第二個老婆,兩人沒孩子。
他們說方言,簡橙一句聽不懂,不過從那老頭的手勢中看懂了,他們把買過來,是給那傻子當媳婦,生孩子用的。
當天晚上,老頭就把那傻子和關一個房間了。
的腳被鬆開了,手還綁著,晚上那人喂吃了飯,恢複了點力氣,趁著傻子服的時候,連著兩個高抬,差點讓他斷子絕孫。
後果是挨打。
老頭用搟麵杖打了半小時,打出才滿意,後來是那人進來,給簡單理傷口。
連著兩天,傻子都在養著,也得了兩天清靜。
第四天的時候,老頭進來把的手腳都綁了,晚上又把和傻子關一起,差點把傻子的耳朵咬掉。
連著兩次,老頭徹底惱了。
燒火幾乎把骨頭打斷,打去半條命,等上的傷稍微好一點點,又把傻子帶進來。
老頭手裏拿著幹農活的鐮刀,往旁邊一站,跟死神似的。
說,要看著傻子跟房,還揮著鐮刀警告,如果敢反抗,就打死。
簡橙那會兒,真的沒怕。
袖子裏有把刀,是那個瘸的人晚上給送飯換藥的時候留下的,折疊刀,不大,藏袖子裏正好。
不知道那人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總之,沒提醒。
本來是想留著防,沒想到當晚老頭就讓傻子來了。
有辦法對付傻子,卻不可能逃過那把泛著冷和寒意的死神鐮刀。
所以,把刀拿出來了。
刀尖對準了自己。
不想活了。
第九天了,沒有人來救,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與其在這暗無天日的小平房裏沒有尊嚴的被糟蹋,不如死了痛快。
刀不大,一刀捅不死,不知道往上劃了多刀,也不知道刺的哪裏。
那時候不覺得痛,隻是難過。
等不到周聿風娶了,還沒跟周陸和孟糖告別,還沒等到小姨的新電影上映……
命大沒死。
畢竟是六萬塊錢買的,老頭也不想錢打水漂,給買了藥,讓那個瘸人看好。
那時候確實是不想活了,絕食,不肯配合。
“我能幫你逃出去。”
這是來那麽多天,那瘸人跟說的第一句話,還以為是個啞。
那人雙禧,原本是個大學生,大一寒假在街上發傳單,被兩個聲稱是記者的人拉上車采訪。
車門一關,再醒來,也躺在這個十多平米的小平房裏。
老頭的第一個老婆死了,留了個傻兒子,老頭想要個正常的孩子,村裏娶不上,就把買過來。
最初也是天天想著逃,懷過兩個孩子,都在初期被老頭無意中打掉,傷了子,不能再懷,還想著逃跑,老頭直接打斷一條。
“我逃過很多次,有一次已經看見大路了,又被他們抓回來了,雖然我現在的逃不出去了,但路我還記得。”
“我在這生活了十幾年,村裏的況我也大概得準,等你上的傷不礙事了,趁著半夜他們睡,我把你送出去。”
“你年輕,也沒瘸,跑得快,隻要你跑得夠快,就能藏到山裏去,到了山裏,你就按著我給你畫的地圖走。”
這事得賭一把,如果失敗,不但完蛋,雙禧也得被老頭遷怒。
簡橙問,為什麽幫。
雙禧沉默了很久,眼睛盯著遠方。
“我那天故意給你留了把刀,是知道他們晚上要進來,我讓你防用的,我以為你會用刀保護自己,結果,你把刀尖對準了自己。”
“你那時候,很絕吧,等了那麽久,也沒人來救你,我也是,我當年,也等了很久,也幻想著有個人能來救我,可是沒有。”
“所以,我救你,也算全了當年的我自己吧。”
“我一直茍活到現在,是因為心裏還有牽掛,我是單親家庭,我媽還在等我,最疼我了,一定一直在找我。”
“所以簡橙,我讓你跑的時候,你一定要跑快點,你一定要活著逃出去。”
“如果你功了,你救救我。”
……
那裏離最近的鎮,純靠兩條,得七八個小時,雙禧讓從村後頭的那條窄路往山上跑。
隻能淩晨三點半出發,因為村裏睡最晚的人,那個點才會眠。
那條平時要走一個小時的路,必須半個小時跑完,因為四點之後,村裏有人起。
村裏有去鎮上的拖拉機,每天早上六點一趟,臨時有事等不到拖拉機的,會在四點出發,年輕的會選從山上翻過去,近一半路程。
當年就是跟著那些人找到的路,可惜運氣不好。
雙禧說,不能保證那天會不會有人翻山去鎮裏,但最穩妥的,就是半小時跑到山上先躲起來。
第十六天的時候,等來一個機會,老頭去鎮上哪個親戚家吃席,太晚沒回來,雙禧在淩晨三點半把送到進山的岔口。
簡橙那時候的傷口還痛,中間跑太快還摔了一跤,膝蓋胳膊肘都磕破,沒敢停,爬起來繼續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再回頭時,能看到猩紅的火。
雙禧回去後,把關的那間屋燒了,說這樣有辦法跟老頭解釋,萬一那時候有人起床,也能幫轉移視線。
簡橙方向不好,手裏拿著雙禧給的地圖,走的也很慢。
尤其是,在山裏待了兩天,找不到路了,找不到雙禧畫的那顆有標誌的樹,大概雙禧很多年沒來,樹被砍了。
外麵有的聲,躲在山不敢出去,然後那天,孫一淼闖進來。
簡橙不想見孫一淼,跟孫一淼無關。
是不願回憶,那段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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