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達八月最後一周, 難得的長假就快結束。

周霧和外公打完視頻電話出來時，秦運正癱在他家客廳沙發上發呆。

見他出來，秦運一個鯉魚打：“怎麽說？下午去馬場？還是去賽車？哎, 要不去跳傘吧。”

“不去, 有事。”周霧沒看他, 從書房拐了個彎進房間。

“又去圖書館？”秦運無語, “大哥，不是我說, 哪有你這麽追人的？天天去圖書館？追人怎麽也要帶去日本雪, 購購，或者去新西蘭度個假吧？”

周霧的聲音從臥室傳出來, 懶洋洋地問：“你這幾天找得到竇以晴嗎？”

已經被竇以晴連續三天已讀不回并拉黑兩次的秦運：“……”

“我真搞不懂了，們這群老師，拿一個月小幾千的工資這麽拼命幹嗎？每天打給就是備課，開會，做什麽班級計劃表。還不去圖書館，就在家裏忙, 我說行唄, 那我屈尊紆貴去家陪, 讓我滾。”秦運越說越激，坐起來，“睡完我就這態度？這算不算始終棄？這事兒警察管不管？”

“不知道。反正我不管。”周霧換了服出來，肩上松松垮垮地搭著他的黑背包，冷淡道，“你走之前看看椰椰的狗糧, 了就添點。再見。”

“不是，你怎麽又穿這樣？”秦運看著周霧上的t恤和工裝, 真不適應。周霧以前雖然穿得也隨意，但沒這麽淺，“還背書包？！”

周霧拿出球鞋，套上，想起之前找溫辭搭話那個男的，冷笑：“裏面全是男大學生，我不這麽穿能行？”

秦運：“……”

長這張臉也會有這種顧慮嗎？

秦運服了，他擡起腦袋：“哎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唄，就你倆坐著多無聊啊，溫辭忙工作又不會和你說話，我去陪你——”

回答他的是一道無的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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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老位置。周霧漫不經心地拎著本書在翻，手肘搭在溫辭的椅背上，左耳掛著耳機，是溫辭分給他的，裏面是網絡公開課的聲音。

一陣淡淡的香氣飄過來，溫辭後靠著朝他偏過，背脊地在他手臂上。

臨近開學，圖書館的人也變多了，擔心打擾到別人，他們講話會靠得很近。

溫辭有著和秦運一樣的顧慮：“你會不會覺得無聊？其實可以不用陪我的。”

周霧沒覺得無聊。相反，很有趣，他發現溫辭備課或者看書的時候其實沒那麽文靜，遇到為難的地方會咬筆，咬拇指，會用筆尾把自己的鼻子頂起來。起初還顧忌會被他看到，周霧學兩次後，溫辭忍笑到肩膀發抖，然後放飛自我，繼續自己那些不太漂亮的學習行為。

有時去休息室跟學校其他老師開會，周霧也會跟去，照樣分一邊耳機，偶爾點評某個老師普通話不標準，偶爾指認某個領導以前在高中部任職時抓過他逃學，還要溫辭開麥，說要跟領導敘敘舊。

這導致每次到溫辭發言時，要先捂住周霧的，再笑著開麥回答。

在圖書館呆一下午，兩人就會去吃飯。起初兩天還是周霧訂的高級餐館，溫辭執意要和他A錢，周霧無奈，最後商量好一人請一頓。溫辭帶他去吃匿在沈巷裏的私房菜，味道不比那幾個莊園晚宴差。

周霧沒答，反問：“今天怎麽穿這服。”

溫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上的棕寬敞衛：“你不是說喜歡我穿你服嗎？”

“……”

是喜歡。

會讓他覺得溫辭全都是他的味道，滿足他難以啓齒的占有。

而且穿得這麽寬，很方便就能進去，有時溫辭幫忙拎一下，哪怕已經被弄得神志不清了，也會抖著手幫忙把尾卷起來，堆疊在脖下，擋住小半張臉。

周霧追人這幾天，其他都覺良好，就是——

他垂眼，視線落在溫辭的上幾秒，嚨滾了一下，偏開臉，擡手拍了拍的頭發，嘆氣：“聽課吧，溫老師。”

從圖書館出來時已是黃昏，金烏西墜，火燒似的晚霞蔓延在天空中。

溫辭坐上車，系好安全帶，連上了車載藍牙，剛要開啓去餐廳的導航，一條消息先彈了出來。

溫母給發了一條語音，和一個定位。

溫母的聲音響在車裏：“今晚過來這裏吃飯。”

溫辭敲字：【媽，我不是說了今晚要和同事聚餐嗎？】

溫母又回：“同事聚餐常有的事，下次再參加吧，今晚這頓飯比較重要。媽知道有點臨時，你跟同事說一下，他們會諒解的。”

溫辭捧著手機，抱有歉意地轉頭。

周霧擡擡下，懶散道：“開導航，同事送你過去。”

把溫辭送到餐廳附近，周霧沒急著走，半松著剎車慢悠悠地跟在後，直到看見進餐廳。

餐廳是落地玻璃設計，周霧經過時隨意往裏一瞥，想看看是多熱鬧的家庭聚餐，讓人把同事聚會都推了。

只看一眼，周霧踩下剎車，車子猛頓一下，停在原地。

-

“你好，你就是溫辭吧？”男人站起來，出左手，“我左程，是李阿姨介紹的。”

“……”

被帶到媽給的桌號前溫辭才察覺不對，再走也來不及了。手跟對方握了握，“你好。”

“請坐，你比照片上漂——”

“不好意思，”溫辭打斷他，道歉，“這事是我媽擅作主張安排的，我不知，也沒有打算相親，可能要浪費你的時間了。”

左程一愣，隨即笑開：“沒事，多一個朋友也好。我點了兩人份的套餐，我自己也吃不完，坐下一起吃吧。”

溫辭看了一眼桌邊的訂單，確實是雙人餐，價格還不便宜，猶豫片刻，點頭：“好吧。”

說是這麽說，用餐期間，對方還是一直在朝曖昧方向聊。溫辭要麽敷衍地笑一下或點頭，要麽直接不回應。

“其實你可以再了解我一點，不用這麽快下定論，再考慮考慮，”左程笑一下，“我還打算過兩天去你家裏叨擾。我父親和你父親從年輕的時候就——”

“不考慮了。”溫辭見對方滔滔不絕，甚至還有愈戰愈勇的趨勢，幹脆道，“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抱歉。”

“不可能。”左程笑了笑，“阿姨說你從小都在努力學習，平時都不怎麽跟男生說話——”

“真的，我上的服就是他的。”

“……”

左程看著溫辭上確實不屬于尺碼的服，皺眉：“你有男朋友了？那你家人還聯系我？”

“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單他，我家裏人不知道。”

“那你怎麽會有他的服？”

“……”溫辭了鼻子，開始編，“其實是我前男友，但我到現在還很喜歡他，完全沒有發展其他的打算，所以……抱歉。”

家裏給安排的相親對象肯定不差。左程聽完，很面地點頭表示理解，沒再說過什麽越界的話。

匆匆吃完飯，來服務員買單，對方表富地告知他們，剛在坐在他們後面那桌的客人已經幫忙結過賬。

手機振了一聲，溫辭低頭去看。

【周霧：外面等你，前友】

溫辭：“……”

-

溫辭走出餐廳時，周霧倚在樹邊，低著頭對腳邊的野貓吹口哨。野貓一點不怕人，很親昵地蹭他的腳。

聽見過來，周霧擡眼，要笑不笑地：“排到我了？”

“……抱歉，我不知道是相親。”

“知道。”周霧看了一眼已經黑的天，“散步消消食？”

餐廳再走不遠就是一片湖，有人在夜跑，也有老人在跳廣場舞。倆人也不是真要來散步，找了個安靜點的地方，擇了張長椅坐下。

溫辭低著腦袋給媽發消息，明確表達了自己不會去相親的態度。再擡頭，看見邊的男人懶懶抱臂，下輕擡，一臉散漫地瞧著夜空。

溫辭也擡頭看了看，天上一片漆黑，連顆星星都沒有。

餘瞥見跟自己一起擡頭對著夜空發呆，周霧好笑道：“問我在想什麽。”

溫辭：“在想什麽？”

“在想，”他語速緩慢，“還沒追到，怎麽就前男友了。”

“……”溫辭安靜了下，坦然，“我撒謊嘛。”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開學的事，每天低著腦袋，脖子有點酸，溫辭習慣地後仰了一下脖子，再放回來時，後頸上多了只手。

周霧有一下沒一下地幫著，隨口聊：“你說，有什麽辦法能讓你媽安排我和你相親。”

溫辭沉默幾秒，禮貌詢問：“你以前育課課翻牆逃學，被抓過幾次？”

周霧也沉默了幾秒，表有點難看：“十次裏有八次吧。本來還想讓我和秦運他們打包一起退學，還好我外公有點關系，不然高中都讀不完。”

溫辭：“……”

“我那時要是知道以後會追兒——”

“就不逃學了？”

“就翻快點了。”

“……”

手裏的脖子開始細微地抖，溫辭笑得肩膀直，往另一頭偏。周霧也笑，拎著脖子把人撈回來。

溫辭半靠在他上，擡起眼看，晚風徐徐，昏黃路燈下，周霧額前的頭發在風中飄晃，他的側臉線條幹淨利落，臉上帶著散漫的笑，一瞬間，想起高中時的周霧，帶著一困意倚在走廊的牆邊，聽見周圍同學聊到有意思的話題，也是這樣笑，偶爾覺到的視線，就會朝這邊瞥一眼——就像現在。

他的手還在脖子上，兩人的皮微微發燙。

周霧手掌很大，握上每一寸都很輕易。垂落下來的眸漆黑幽深，半偏著腦袋，帶點明目張膽的勾引。

溫辭的心跳和遠的廣場舞鼓點撞在一起，上鈎用時不過三秒。

兩人眼底都很熱，擡起下靠近，周霧的氣息很清淡地落在邊，幾乎就要到。

“溫老師。”周霧忽然開口。他沒躲，拖著音調慢悠悠地問，“還沒確定關系就要跟我親，不合適吧。我不是那麽隨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