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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可敵國》第1193章 圓上了

第1193章 圓上了

“是啊六哥,到底啥意思呢?我都快把這本書翻爛了。”老十一從袖子裡掏出那本明顯舊了很多的《魏文帝集》,滿臉不解道:“也沒參悟出個啥來。”

“這裡頭到底藏了本門什麼樣的道理?”老十二也悶聲道:“要不是他們攔著,我都想把這本書燒了,看看裡頭是不是藏著什麼籍了。”

“這就是一本普通的書而已,別把那些武俠故事裡的橋段,帶到現實裡。”朱楨拿過那本《魏文帝集》翻了翻才想起來,這是從南京啟程那天,被他們三個煩的實在不了,隨便拿了這麼一本書,讓他們到一邊悟去。

麻痹,曹不一這個大傻,哪有什麼道理可言?

可這時候也不好實話實說,那未免太有損師道尊嚴了。

見他久久不語,雄英三人都覺得的要來了,便都神嚴肅的看著他,等待老師的高論。

這回不說兩句是下不來臺了。

好在他現在肚子裡也有些墨水了,總還能應付得了,便一邊尋思一邊緩緩道:“讓你們看這本書,其實是為了讓你們從曹丕的生平文章中,了解他這個人的心路變化,尤其是建安大疫前後的變化。”

“建安二十二年,癘氣流行,家家有僵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老十一便下意識念誦出,曹丕……他弟那篇著名的文章來。

雄英也背了一首王粲的《七哀詩》:“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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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二不像他倆那麼好學,吭哧了半天憋出了一句:“那年死了老鼻子的人。”

~~

秦漢是中國古代瘟疫高發期,而建安二十二年,又是高峰中的高峰。這一年就像曹植所言,家家都有僵之痛,被瘟疫滅門滅族者不計其數。

正如曹丕本人在信中所言:‘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單就文壇而言,建安七子中的五個,都死在這場瘟疫中。

建安七子的猝然落幕,對東漢的文壇和曹魏文士集團都是毀滅的打擊。對曹丕來說,這些都是他的同齡摯友,他們共同長,日夜在一起談文論藝,關系之親遠超等閑君臣。

所以他們的去世給曹丕的心靈帶來了毀滅的打擊,所謂‘一時俱逝,痛可言邪’,這種痛苦甚至徹底衝淡了他終於戰勝曹植,被立為魏王世子帶來的喜悅。

他發現自己了太子又如何?在恐怖的天災面前,同樣束手無策,本救不了任何人。日後就算統一了三國又如何?依然無法改變死國滅的命運。

‘疫癘數起,士人凋落,余獨何人,能全其壽?’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

~~

“從曹丕的文章中,能清晰的看出,建安二十二年是一道分水嶺。”便聽老十一侃侃而談道:“從這一年開始,他開始深思考生死有無的沉重話題,而且是急劇的從‘崇有’向了‘貴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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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揚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僅就立德立言,他肯定是做到了,也算是死而無憾。”

頓一下,老十一歎息一聲道:“但文人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他卻獨獨了立功不提。但那才是以他魏國皇帝的份,最應該做的事啊!”

“他做的還行吧。”老十二撓撓頭道:“代漢自立,九品中正,平定北方,恢復西域。怎麼也算是立功了。”

“不,他改變了曹抑製豪強,重用寒門的國策,以九品中正製與士族媾和,其實是一手葬送了他父親開創的基業,親手把江山到了司馬家手中。”老十一卻斷然搖頭道:“所以他無論如何也稱不上立功。”

“十一,你能有這般見識,說明書沒白讀。”朱楨給十一弟大大點了個讚,然後正道:

“他其實逃避了自己最重要的責任,就是重建自東漢以來,徹底崩壞的議事規則和行為準則。”

“議事規則,行為準則?”三人不解問道:“都是什麼意思?”

“這是兩個定義簡單,但含義複雜的概念,日後我再慢慢講給伱們。你們現在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即可——什麼是議事規則?就是國家的事該如何決策。什麼是行為準則?就是為皇帝和王公大臣劃出的特權邊界。”

“明白了。”三人點頭。

“這兩樣準則的意義,就在於能夠有效的遏製人的,漢文帝盡管失於切,漢景帝盡管過於刻薄,但能夠大遏製自己的,才有了文景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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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漢宣帝盡管是法家的霸主,但能夠不越雷池,國家才沒有像秦朝那樣強極而崩。之後掌握國家大權的權臣,也明確知道什麼不能做,才能給人活路。”朱楨正教育三人道:

“這些君臣正是接了議事規則和行為準則的約束,才不至於讓社稷傾頹。”

“六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十一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十哥就是缺了這兩樣,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沒錯。”朱楨點點頭,接著道:“漢末的崩潰正是議事規則和行為規范的崩潰,黨錮之禍,桓靈二帝,十常侍,都是規則崩潰的產。而董卓則是崩潰的巔峰,徹底的混,徹底的弱強食——”

“結果就是,天崩地裂,社稷傾頹,四百年皇漢,人相食。天子隨意被廢殺,君臣到逃難,食不果腹。帝國驕民徹底淪為草芥,所有驕傲的文化藝、軍事、經濟、就也全都化為烏有……”

“儒生們震撼了,豪強們震驚了。無論是思想界,還是各路諸侯,都在努力重建這個時代的議事規則和行為準則,讓這個世界重新恢復秩序。”

“但在當時,這種新的規則,隻可能誕生在魏王府中。這份歷史責任,自建安二十二年,曹丕被立為世子後,便落在了他的上。”朱楨長歎一聲道:“可這時大瘟疫也來了,毀掉了他所有的豪壯志,讓他逃避自己的責任,甚至帶頭無視規則,開始隨心所,濫殺無辜,視世間一切法度於無!”

“如他自己所言——‘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正是這種徹骨的悲觀主義,讓他視一切有形的功勞如糞土,鄙視世間一切的規則,沉迷於對永恆虛無的推崇與追逐,開啟了隨後華夏四百年最黑暗的歷史。”

朱楨最後目炯炯的看著三人道:“而今,正是又一次建立這兩樣規則的時候了,你們千萬不要學曹丕,更不要學老十,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協助父皇和大哥,建立起大明的議事規則和行為準則來,並嚴格遵守它,這樣我們才能避免再一次的華夏陸沉啊。”

“是,六哥。”

“是,六叔。”三人忙恭聲教,也不知聽懂了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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