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厭被判了十年。

不過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獲得減刑，最后實際是服刑了七年十個月。

他出獄那天，沒有人來接，他環顧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模樣。

他也已經沒有從前意氣風發，瀟灑肆意的模樣。

他站在監獄門口，茫然了很久，不知道何去何從？

其實他從即將出獄的半年前就在思考自己出去以后要去哪里，要做什麼了？

只是真到了這一刻，那些計劃都被拋到九霄云外了。

柳家已經敗了，前年他爸就在獄中病逝，當時獄警還很人化地帶他去參加他爸的葬禮。

他也見到了窮困潦倒的親戚們，知道他們沒了柳家的庇護，日子過得很拮據，他不想去給他們添麻煩——盡管聶連意讓他出來后要去找他。

這份表兄妹的，是真的。

但柳厭最想找的是輕月，他想看看，還有他們的兒言言，可又怕自己突然出現會給添麻煩，輕月也未必想再見他。

畢竟連他被判刑那天，輕月都沒有來到庭審現場。

七年多了，想必，現在已經有了全新生活，也許還有一個的男人。

就算沒有這麼一個男人，母也一定過得安定富足，他給了留下了不錢財，樓藏月也不會虧待為做過事的人，過得穩定，他的出現，怎麼看都是不合時宜。

道理柳厭都懂，可是能怎麼辦呢？七年的牢獄教育下來，他還是如此卑劣，還是想去看看，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他也能覺得滿足。

于是。

柳厭就拿著自己在監獄里做工賺到的錢，買了一張機票，飛去了輕月的老家。

那是一個有山有水的小縣城，從機場到家還要再坐兩個小時的士。

一路上，柳厭的心，就跟這條路一樣，顛顛簸簸，起起伏伏。

他這一去，其實不一定能見到輕月，很有可能已經搬家。

試試吧，都是運氣。

柳厭知道家在哪里，就這麼找過去。

那戶人家的門前種了各種各樣的蔬果，院子里還曬著稻谷，明顯是有人居住。

柳厭先是一喜，然后就看到里面走出一個不到40歲的男人，他又變得失，清月果然已經搬家了……

但很快他就想到另一個更加絕的事——清月沒有搬家，這個男人，是的丈夫！

果不其然，輕月隨后也從門里走出來。

真的沒有搬走，還住在這里，所以這個男人的份已經可想而知。

柳厭心如刀割，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恨不得自己沒出過監獄，死在監獄里才好！

他呆呆地看著輕月，七年的時，沒有在上留下太明顯的痕跡，只是讓變得更加和從容，氣也很好，看得出來這些年過得不錯，起碼心都是健康的。

已經，把他忘得一干二凈。

柳厭覺得欣，又覺得痛苦。

欣的是過得幸福，痛苦的是的幸福里再也沒有他的位置了，那麼他往后的幾十年人生，應該怎麼過？

“好了表哥，你快走吧，看這天快要下雨了，替我跟姨父和姨母說一聲，我這兒什麼都不缺，不用掛心我。”

……表哥？

不是的丈夫，是的表哥！！

柳厭本來快死了的心一下活過來，差點就要忍不住沖上前去。

那個表哥出門，柳厭連忙躲進瓜棚里。

雖然這個男人不是的丈夫，不代表就沒有丈夫，但這個反轉還是值得他高興半小時的。

頭頂的瓜葉突然被人撥開，柳厭愣了一下，接著全一僵，他本能地蒙住臉，拔就要跑。

他不想被輕月看到，不想打擾現在的生活。

輕月清清冷冷的聲音卻在背后響起，讓他寸步難行：“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要下雨了，還不幫忙把稻谷收起來，淋了雨我就白種這一季了。”

柳厭的腳步驀地一頓。

輕月的語氣太自然，就好像他不是坐了七年的牢，而是出去七個小時又回來的人。

柳厭愣愣地轉。

輕月平淡地看著他，神沒有驚訝，也沒有驚喜，將耙子遞給他：“全部掃一堆，我去拿袋子裝起來。”

柳厭就這麼愣愣地跟著進去了……

他在監獄里也干過農活，做起來這些來倒不算陌生。

只是他弄一下就要看一下輕月，不確定他什麼意思？

輕月說：“我現在在網上當食博主，全網有幾百萬，我的視頻還沒有剪完，你幫我收完稻谷，就去智遠小學接言言放學。”

“你認識智遠小學在哪兒嗎？不認識也沒關系，拿手機導航過去。”

柳厭還在愣……

輕月蹙眉：“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

輕月將收好的稻谷拎進屋，指著停在院子邊兒的一輛單車說：“騎車去。”

柳厭稀里糊涂地騎上了單車，跟著導航，到了智遠小學門口。

他站在一群接孩子的家長中間，顯得那麼正常，又那麼突兀。

他好張，他上一次見到言言是在三歲的時候，那時候小言言連話都說不利索，過去這麼多年，肯定已經不記得他，而他也沒有把握認得出。

萬一認不出怎麼辦？肩而過怎麼辦？言言才十歲，能自己回家嗎？萬一路上遇到危險怎麼辦？

柳厭腦袋嗡嗡地響。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顧慮是多余的。

當那個扎著兩馬尾辮的小孩，背著的書包一蹦一跳地走出學校時，兩人四目相對，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對方。

言言笑容明：“呀！爸爸！”

柳厭被“爸爸”這兩個字砸得頭暈目眩，本能地跑過去抱住了：“言言！”

兩歲多和十歲的言言容貌差別很大，但緣就是如此微妙，讓他在人群里一眼確定了。

言言笑：“媽媽說你今天會來接我，還真的是誒！”

“媽媽跟你說……我會來接你？你怎麼認得出我的？”柳厭又驚又喜，因為兒并不排斥他。

言言出小手，點了點柳厭的額頭，人小鬼大地說：“當然認得出啊，媽媽經常拿你的照片給我看，不過爸爸，你沒有照片上帥呢，你能變回以前那麼帥嗎？”

“能的，能的，言言喜歡，爸爸一定能做到。”柳厭嚨發哽，差點要喜極而泣。

輕月沒有在兒面前否認他，甚至還主教兒認識他，讓兒哪怕是分開七年也對他陌生不起來。

這世上怎麼會有輕月這麼好的人？

可是，柳厭還是不確定，輕月這樣做，算不算接他？

接了言言回到家，言言歡快地喊：“媽媽！”

輕月笑：“言言，肚子了吧？昨天不是說想吃千層餅嗎？我剛烙好，還熱乎呢，你先吃一點墊墊胃，不準吃多，免得晚餐又吃不下。”

言言歡呼：“謝謝媽媽！”

輕月看了一眼柳厭：“你要試試嗎？”

柳厭朝走去，艱地開口：“輕月，對不……”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輕月打斷了他，看了言言一眼，不想被孩子聽到這些話，轉走到院子。

柳厭跟著出去，輕月拎著花灑，給種的幾盆驅蚊草澆點水，平平淡淡地說著。

“七年前，你獄前，安排好了我們母的一切，金子房子車子，都給了我們，加上我背叛了你一次，都算是你傷我后還我的，我們在七年前就兩清了，互不相欠。”

柳厭深深地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輕月回頭，面對他：“這七年，我沒有去探監，是因為我不想再主，但我知道你今天出獄，我賭了一把，如果你沒有來找我，那我們也就這樣了。”

“可是你來了，那麼，柳厭，你打算留下嗎？”

“……我可以留下來嗎？”

柳厭聲音沙啞，“如果我可以留下，我當然想要留下，支撐我走出監獄的信念就是你，你和言言……可是我不確定，輕月，你的意思是，你還愿意，跟我在一起嗎？”

輕月放下花灑，行至他面前。

吁出一口氣，將他們那些年那些恩怨，都在這口氣里，消失無蹤。

“我其實，沒有特意在等你，我甚至想過忘了你，重新找個男人，只是這七年，我確實，沒有遇到能讓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的人。”

“我還是記得，十年前，你從我邊經過，看我的那一眼。”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的名字，不知道也是“月”，所以那一眼純粹就是為了。

他當時先是一愣，然后彎起眼尾，紳士又溫地對微笑。

也在那一刻，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砰。

輕月現在也一笑。

“所以，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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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2024.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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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晴圓缺，但小說還是希能圓滿落幕，何況他們也罪不至死，那就全一下吧，也讓關心他們的讀者朋友，心里不那麼介懷，好啦，《樓書》的旅程正式結束，大家下次見~

大眼@作者談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