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浚適時敲打了幾句,“去將文書房的流程再過幾遍,可不許再出岔子。”
毫沒意識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叮囑宮人莫犯錯。
趁著皇帝理奏折的空檔,寧回到文書房,提筆將經書釋文寫下來,寫完便呈給皇帝過目。
裴浚一瞅那字跡,頓時皺了眉,他看向寧。
寧絞著手,窘迫地將臉埋得很低,“臣...臣會繼續習字...”
裴浚念著方才那份驚喜,沒有批評,而是提醒道,“你可知決定一人高度的是什麼?不是你的長,而是短板,莫要短板拖了你的后。”
難得他肯耐心教導他,寧心里喜滋滋的,鼓起勇氣往他奏折上覷了一眼,
“陛下,臣實在喜歡您的字跡,可以學您的字嗎?”
裴浚的字跡蒼勁拔,風格變化多端,時而蘊秀瀟灑,時而雄渾大氣,他的字如同他這個人漂亮,寧每每瞧了便心澎湃。
寧渾然不知自己提了多麼大膽的要求。
模仿天子字跡可是大忌。
朝中有這樣的臣子可是要拉出去砍頭的。
裴浚真是不大明白李寧的腦子是怎麼長的,他慢條斯理地看著說,
“嗯不錯,你把朕的字學好,回頭擬旨朱批這事都給你了,朕的手諭亦可由你代勞。”
還不明白那就是蠢了。
寧打了個哆嗦,開始裝傻,“啊,這可不,臣沒這個本事,那臣不學了。”
寧落荒而逃。
裴浚看著的影忽然笑出聲。
不經逗。
寧回到值房,請梁冰幫著謄抄一份,再送去給太后。
梁冰看了字跡一眼,也是一言難盡,“《玄塔碑》不適合你,練《靈飛經》吧。”
李寧認真記下了,這個人從來不驕不躁,十分謙虛,任何人給的建議都聽得進去,且不余力踐行。
次日前幾位殿聽差派遣,裴浚與閣幾位大臣議完事,回頭看著幾位,李寧站在末尾,神始終比旁人多了幾分鮮活。
無論他罵了斥了,始終泯滅不了眼底那抹。
“你的釋文呢?”裴浚一面坐下來一面問。
“啊?”寧愣了愣,與梁冰換了個眼,“臣..臣恐自己的字跡污了太后娘娘的眼,便請梁姐姐幫忙謄抄了一份。”
裴浚眉頭皺了起來,“往后每日從你手中過的文書都要梁冰謄抄一遍?”
他這個人嚴肅起來真人膽寒。
寧和梁冰同時跪了下來。
楊婉也不敢給二人說。
至于章佩佩,自個兒都是時常被訓斥的主,頭埋得比李寧還低。
寧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立即咬牙道,“那臣這就重新去寫。”
裴浚面無表嗯了一聲,已經開始看京城送來的折子,“寫好給朕過目,你記住,你的字不好看丟的是朕的臉。”
他說這話時,楊婉多看了一眼李寧。
陛下什麼時候有閑心指導人習字?
接下來其余幾位一一回稟手頭事宜,楊婉和梁冰從來一不茍,不裴浚費心,至于章佩佩,裴浚看了一眼遞上來的撘子,連指正的心都沒有,轉手給了柳海讓他去理。
寧就這麼在行宮磨了四日,在第四日傍晚總算勉勉強強寫出一份能看的字,既然是勉強眼,那在裴浚這里還不值當夸贊,他什麼都沒說,扔給了李寧。
李寧頗為沮喪地帶著釋文回了文書房,楊婉看出的心思,寬,
“別灰心,陛下就是這般,即便做得好也從來不夸人,他沒斥責你便是好事。”
寧復又笑起來。
“我知道了。”
章佩佩和楊玉蘇見寧到了行宮,日日埋首苦干,終于看不下去了。
二人強拉著寧起,又催著換了一尋常的襦,一左一右伴著往外走。
“今日說什麼都不能留在行宮,我們帶你出去耍。”
寧目笑,“去哪兒?”
章佩佩胡想了一遭,“先去湖邊垂釣,傍晚就在那兒烤魚吃。”
“這個主意好!”楊玉蘇舉雙手贊。
得令的宮人早早去準備魚食魚竿,并烤魚的火,三位姑娘高高興興前往行宮西面的水泊。
水泊挨著樹林子,湖畔坐落幾座亭臺閣謝,早有姑娘爺在此地結伴出行,章佩佩帶著二人來到一水榭垂釣,寧沒干過這樣的事,學了很久。
忽然間章佩佩魚竿往下一沉,驚喜地喚了一聲,
“寧,寧,快幫忙!”
這時,幾道影打水榭后方的雕窗路過,韓子陵聽得“寧”二字,腦海如同炸開了一道雷。
這個名字,他當然不陌生。
早在八年前,祖母尚在人世就告訴他,老人家給他定了一門婚,對方名喚寧。
那時他知曉對方門第,又是庶出,心中十分不喜。
可長輩定下的婚事,他無置喙的余地。
沒過三年,祖母過世了,娘親當家做主,說什麼都不肯認那門婚事,愿意以銀兩補償李家退了這門婚,卻被父親所拒絕,父親認為人行在世,當誠信為先。母親見明著不行,便暗地里想法子李家退婚,是以這八年,從不遣人去李府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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