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點恰恰是章佩佩和楊婉無法做到的,太后和楊首輔極力反對此事,二人不可能跟家里人唱反調。
朝中能明目張膽站在楊元正對面的,也就王家了。
但王淑玉這個人并不令人討厭,忙朝務時嚴謹細致,為人也很敞亮痛快,這不,陪著裴浚在乾清宮議事回來,給寧等人捎了一盤點心。
“寧你嘗嘗,這一定是嶺南來的廚子,只有嶺南人做的這道蘿卜糕才這般地道。”
原來膳廚給乾清宮敬獻了點心,裴浚不用,賞下來了,就被王淑玉帶來給姑娘們吃。
不得不說,這樣的為人,就是章佩佩也沒辦法討厭。
“看不出來你還好一口吃的。”
“食也,好一口吃的怎麼了?”王淑玉笑著回章佩佩,邊吃邊在寧對面坐下,見寧埋首干活,纖指輕輕按在翻譯的書冊上,慢慢調轉個方向朝向自己,看了一眼那麻麻的文字,頓時頭大,慨極了,
“寧,你怎麼能這麼厲害,你寫的這是啥呀,在我看來,每個字都差不多,這一通篇下來是個什麼意思呢?”
而事實上,旁邊隔著一冊《左傳》,寧翻譯的正是咱們大晉老祖宗的經典,王淑玉難以想象平日那些規整嚴的字跡,到了寧手里便了一串音符。
對,那波斯文不僅像蚯蚓,也像音符。
“養心殿果然藏龍臥虎。”這樣評價。
寧對著別人的贊還不是很能心安理得地接,害地抿了抿,那模樣便如朝花似的,又又惹人憐。
王淑玉看著章佩佩道,“我現在明白為什麼你們個個都喜歡丫頭了,這丫頭招人稀罕,我都恨不得認做妹妹。”
章佩佩并不介意寧與旁人親近,有人做靠,寧沒有,越多人喜歡寧,往后在皇宮越安全,“你這話我可是聽著了,回頭出了宮,別人問起李寧是誰,你王淑玉可別不認。”
王淑玉嘿了一聲,“今個兒寧喚我一聲姐姐,往后只要我王淑玉有的,就沒得。”
章佩佩立即推了一盞茶給寧,“快快,敬一杯茶,往后你多了個姐姐罩著。”
寧捂著發紅的臉,被二人弄得老大不好意思,
“別鬧了,你們哪個不是我姐姐,不僅是我姐姐,還是我的小祖宗呢。”
眾人笑一團,王淑玉問章佩佩,
“寧年齡最小嗎,生辰什麼時候?”
章佩佩答道,“進宮時剛滿十六,是我們這一波年齡最小的,三月二十是十七歲生辰。”
“好,我記住了。”
下午申時末,薄薄一層云紗去了日芒,日頭如一白皙的圓盤掛在西邊天。
乾清宮來人了,讓寧過去一趟。
寧立即整好冠,跟在小使后從遵義門出,進了對面的月華門,繞過須彌座,上了側面的廊廡,從后方穿堂進了乾清宮,乾清宮殿宇高闊,仙樓上下兩層,暖閣數間,床二十多架,皇帝可隨意安寢。
侍往東暖閣引,寧進去時,里面已無大臣,獨柳海伺候裴浚筆墨。
見寧進來,柳海趕忙退下,離開時,將簾子也遮了遮。
寧扭頭看了一眼頗有些不大好意思。
上前來到案旁,輕輕朝裴浚福,“陛下,您喚臣有什麼吩咐?”
裴浚擱下手頭的文書,抬眸問,“那冊《論語》刊印得如何了?”
寧回道,“活字快刻好了,尚在最后一遍核對中。”
“最快什麼時候能刻出來?”
寧略略估算了下,“怕得二月下旬。”見裴浚眉心微蹙,又問道,“陛下很急嗎?”
裴浚頷首,“對,西域來了一位貢臣,對咱們的刊印十分有興趣,說是想捎幾冊回去瞧瞧。這樣吧,你去番經廠傳朕的旨意,讓他們趕在二月上旬刻出來。”
他說完見寧言又止,問,“怎麼了?”
寧憂道,“依著流程,活字排出來后,先刊印一冊,得細細核對了無誤才能繼續刊印,這是頭版,可不能出差錯,臣擔心趕得太快....”
裴浚打斷,“李寧,這是你該要琢磨的事,朕要的是二月上旬趕出來。”
裴浚說這樣話時,神不如以往嚴肅,語氣也并不嚴苛,一雙清湛的眼分毫不眨盯著,有一種斯文的雅致,人著迷。
李寧忽然便臉紅了,“臣明白了。”
氣氛莫名有些曖昧,寧暗吸一口氣,再抬眸,裴浚還在瞧,眸深。
也很令人著迷。
寧今日換了春裝,那厚厚的夾襖退下,換上一修長的藕補子服,里面有一層夾絨并不冷,服依著量裁,十分合,量纖細高挑,封帶束在腰間襯得亭亭玉立。
興許是方才小跑過來,面頰微微覆著一層紅暈,襯著那水靈靈的杏眼跟葡萄似的明亮人。
自開朝復印十來日,裴浚忙前忙后沒功夫顧上,偶爾他得空時不當值,想召侍寢時辰已不早,偶爾瞥一眼,立在人群堆里與人盈笑與人促狹,他心里便有些,今日人總算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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