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是喜歡李寧麼,怎麼突然要趕出宮?
“敢問姑娘,是因何事了圣怒?”
寧尷尬道,“的嬤嬤就別問了,總之,陛下是再也不會待見我了...”言罷又搭搭。
趙嬤嬤滿臉狐疑,今日萬壽節,闔宮上下謹小慎微,不敢犯忌諱,李寧不可能無緣無故鬧這一出,大抵是確有其事,至于緣故不方便說,那便是涉及天子之私。
皇妃罰需皇帝親自下旨,不用,只消有錯,宮正司便可發落。更何況,趙嬤嬤不是一般人,是太后的心腹,太后因國璽一事對李寧厭惡在心,為太后的馬前卒,撞見置李寧的機會又豈會輕易放過。
趙嬤嬤便問寧側的小宮,“陛下確有此旨?”
小宮人當時被柳海斥得遠遠的,端地聽不真切,但皇帝最后咆出的那句話卻是震耳聾,如實道,“稟嬤嬤,陛下原話是‘滾,有多遠滾多遠,朕再也不要見到你’。”
趙嬤嬤滿意了,循例遣人去了一趟司禮監,柳海與黃錦不在,是另外一位秉筆在值,趙嬤嬤的人詢問經過,那位秉筆就回了,李寧確實犯了皇帝忌諱。
既如此,按章程辦事便可,換做是尋常的宮人,得了這樣一句話,即便不死也得沒冷宮,但這批不同,因著是宦貴出,預備著給皇帝做妃子的,萬不能真當宮人對待,禮部明言,只要沒犯誅九族的大罪,那麼這批最嚴的罰也不過是發落回府。
真正的罪名柳海瞞的死死的,寧也絕口不提,趙嬤嬤不知,便按尋常罪行置。
趙嬤嬤決心替太后出氣,除掉這顆眼中釘,毫不猶豫便給了寧一塊白牙牌,任何一位被遣出皇宮的宮人均領白牙牌出宮,寧看著那塊出宮的通行令,納罕地眼淚都出來了,趙嬤嬤只當舍不得出宮,便笑道,
“姑娘別耽擱了,宮門馬上要落鑰,趁著天還沒徹底暗下,回了府還能趕上一口熱飯吃。”
寧拿著牙牌回到了延禧宮。
萬壽節結束,忙了一陣的被許休沐一日,這會兒姑娘們早走空了,寧回到自己的廂房,收拾行裝。
宮時本就沒帶多,收拾起來倒是簡單,貴重品全部鎖去了養心殿西圍房,延禧宮只留有幾換洗的裳和幾冊書。
時辰不早,容不得寧耽擱,服換下,整整齊齊疊于一旁,只撿著尋常穿的幾舊衫,將烏先生贈予的幾冊書綁好,囫圇塞一個包袱,就這麼出了門,尋了一遭,不見卷卷,寧顧不上了,塞些銀子給守門的小使,
“還請公公幫我照料卷卷,待得了機會,我請佩佩將它帶出來。”
寧人心善,守門的小使沒得的好,自然是欣然應允。
就這樣,寧迫不及待往東華門奔,趕在天黑落鑰時,奔出了甬道。
生怕有人追似的,寧跑得急快,一口氣從東華門奔至前面的東安門,快到甬道口子時,險些要撲一跤,扶著紅墻張東安門外的景,今日是萬壽節,沿街四掛滿了大紅燈籠,一盞盞錯落有致照得長街如流溢彩的燈河。
沿街酒肆林立,一張張笑臉從旌旗下探出,朝出溫融的笑,
“姑娘,住店嗎?咱店住一晚贈一疊鹽水花生,住兩晚,贈一小碟牛干。”
不等他說完,對面那人扔帕擲聲,
“去去去,你看這位姑娘氣度不俗,該是打皇宮里出來的,哪像是住店的商旅,”對面一梳著長辮子的賣,熱朝寧招手,“姑娘誒,快些來我家店里,時辰不早,五臟廟壞了吧,咱店有新鮮出爐的餛飩,刀削面,夾饃,一個管飽,您盡管嘗一嘗,不好吃不要錢。”
寧靦腆地抱著包袱,像是誤闖繁華的林間小鹿,茫然地張四方。
仿佛不知從哪來,也不知要往哪兒去。
甭管了,這個時候能吃上一碗熱乎乎的西北面,就是最大的藉了。
吸了吸鼻子,朝著賣重重誒了一聲,賣將人迎廳,寧尋了個靠窗的席位。
不一會,一碗熱騰騰的刀削面呈上來。
唯恐寧熱,賣用碗裝了幾塊冰塊擱面前,還溫聲囑咐道,
“燙,姑娘慢些用。”
天暗了,燈市的繁燈夜景給青云鑲了個邊,約瞧見深幽蒼穹下云卷云舒。
人這一生哪,就該像云,自在由心。
出宮了,學了一本事出來,該李寧闖天下的時候了。
邊吃,淚落了一臉,滾燙的淚珠下隨著面條被嗦里,不知是酸的甜的,辣的還是咸的。
快亦有,難過也不,朝夕相一年,那些愫不是說扔就能扔的。
只是那些于寧而言,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從吃下那顆避子丸開始,便已做好離開他的準備,至于傷口,予時間,會慢慢愈合。
不,不能稱之為傷口,愿稱之為,人生最好的一段際遇。
面嗦至里,慢慢熨燙著五臟六腑,寧含著淚花填飽肚子,啟程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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