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錯了,您饒了臣吧....”
鄭明蓉被連夜趕出了皇宮。
夤夜風平,蒼穹暗得沒有一亮,裴浚夜里與幾位大臣議事,小飲了幾杯,腹灼熱不堪,他從乾清宮出來吹風,便這般進了遵義門。
養心殿西圍房的值房亮著燈,梁冰還在當值。
總有忙不完的公務,算不完的賬目,裴浚前陣子裁撤了不皇莊皇店,用作軍費研制軍火,哪些皇莊踢出來,哪些該留下,這樁任務給了梁冰,既能保證皇宮供需,又能足夠軍費開支,這筆賬可不好算。
梁冰正有了個大致思緒,門在這時被人推開,涼風涌進來,卷起了案頭的簿冊,梁冰抬起眼,看到那道拔的影矗立在門口,他面容冷峻廓銳利分明,薄抿鋒刃不減,嗓音卻無比暗啞粘稠,
“出去。”
梁冰自然明白他為何出現在這里,二話不說屈膝行禮,退出了值房。
裴浚獨自一人邁,照舊在對面的圈椅坐了一會兒,目在桌案掃了一圈,比起書房所有痕跡被掃除干凈,梁冰始終保留著李寧在時的模樣。
那冊譯了兩頁的《詩經》,那早已干涸僵的狼毫...
順著值房甬道,一路行至梢間。
這是間極為狹小的臥室,他往門口一立,便有一種仄撲面而來,西墻下擺著一張臥榻,臥榻樸素干凈,只夠一人蜷居,三開屏風隔出一間幽窄碧紗櫥,裴浚慢慢踱過去,四五個錦盒與兩個極大的箱籠疊疊伏伏排列。
“打開。”
他退至窗下,沉聲發號施令。
韓玉從后方繞進來,將紫檀錦盒小心抱出逐一打開,琳瑯滿目的珠寶首飾,鮮艷的布匹綢,還有一疊子整整齊齊的銀票。
全是他予以的賞賜,從未過。
呼吸沉沉在這片狹小的空間,忽然有一種刺痛熱辣辣地堵在心頭,
他姿拔杵在窗下,如無聲的雕塑,半晌沒有說話,頃轉過,凝窗外漆黑的夜,尖銳的結劇烈翻滾,他著眉棱,冷寂問了一句,
“回李府了嗎,在做什麼?”
第52章
新任錦衛都指揮使彭瑜從門外繞進來,拱手回道,
“稟陛下,李姑娘回李府后,在西便門附近找了一家夷商會的學館,給人做夫子。”
至于自稱寡婦的事,彭瑜很明智地沒提。
裴浚聞言扶著桌案沉默良久,熱辣辣的酒刺激著腔胃部,令他思緒有短暫的空白,在李府境如何,他心中有數,出了宮可不就得尋一份營生麼?
看著這些不曾過的賞賜,他一面惱恨李寧脾氣倔,辜負他的好意,一面又擔心一個孩子在外頭磕磕過不好。
也不知存了什麼樣的心思,也不知出于什麼目的,他面無表下了旨意,
“將這些賞賜全部送去給。”
他是天子,賜下去的東西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扔下這話,裴浚回了正殿。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柳海還能沒弄明白皇帝的心思麼?
他明顯還惦記著李寧,卻又礙于皇帝威嚴,拉不下面子。
至于送賞賜,不正是糾纏不清的最好借口麼?
于是柳海連夜吩咐人將這些賞賜全部裝車,打算翌日送去學館給寧。
八月初二,又是一個好晴天。
只是天涼了,晨風有些刺骨,烏先生將馬鐙從馬車上擱下來時,寧明顯瞧見他微微有些,慌忙上前一步,攔住他,“先生,這條路往返已有兩月,我很悉了,不需要您再送了。”
烏先生早些年過傷,每到天寒時便犯病。
他搖搖頭,“路再悉,也得防著宵小,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謹慎為上。”
寧還要堅持,門扉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二人循聲去,只見李巍不知何時來到學堂,看著相互推讓的二人,臉有些不好看,他先拱袖朝烏先生施了一禮,隨后冷著臉呵斥了寧一句,
“行了,時辰不早,你早些登車,為父正要去署區,正好捎你一程。”
言罷,便與烏先生溫聲道,
“辛苦先生勞累這段時日,往后我會安排婆子車夫送。”
李巍是寧的父親,他開了這個口,烏先生沒有拒絕的余地。
“如此甚好。”他施了一禮,朝寧溫和看一眼,“風涼,快些上車吧。”
寧狐疑地看著李巍,默默登了車,李巍這廂與烏先生告辭,隨后掀簾而,李府管家親自驅車前往阜財坊,車廂,父倆各坐一端,誰也沒搭理誰。
這兩月李巍要挾,明面上好吃好喝招待,暗地里生了不悶氣。
今日驟然示好,也不知是安的什麼心。
李巍顯然昨夜睡得不怎麼好,眼下有些發青,捂著頭額了片刻,忽然開口問,
“你怎麼結識了陳康侯府的章公子?”
寧微微一愣,“章云璧公子嗎?哦,我在皇宮當值時與他妹妹章佩佩好,與章公子有過數面之緣。”
李巍了然地哦了一聲,就沒再多問。
今日之所以親自送李寧去學館,也有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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