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樓就位於城北中軸的主街上，樓高四層，裝璜得極為氣派，乃南昌城中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城中的員商賈宴客均喜歡到這裡擺席。

不過，今天的太白樓卻是被各府的考生滿了，院試放榜，榜上有名的自然慷慨解囊，請一眾同窗狂歌縱酒一回。

徐晉在一眾同窗好友的簇擁之下來到太白酒樓外，這時正有一名邋裡邋遢的中年書生被酒樓的夥計架了出來。

這名中年書生一邊掙紮一邊道：“豈有此理，你們怎能如此魯地對待一名讀書人，放手，本公子自己會走。”

兩名夥計卻是不管，把這名書生架到門口往外一扔，那貨立即狼狽地滾到街上。

“呸，狗眼看人低的傢夥，以後你們就算請本公子也不來！”中年書生爬起來憤憤不平地道。

一名夥計臉嘲諷地道：“咱們太白樓可請不起你唐大才子，好走不送，另外，咱掌櫃說了，唐才子欠咱們酒樓的二兩銀子免了，不過這裡以後也不歡迎你唐才子。”

另一名夥計更是直接開罵：“什麼狗屁才子，才華能當錢花吧，白吃白喝就算，還他瑪的發酒瘋，快滾，再敢來搗，打你的狗！”

“本公子懶得跟你們這些目不識丁的貨爭論！”中年書生拍了拍服，轉便離開，結果與徐晉等人打了個照麵，頓時尷尬地立住。

徐晉微笑道：“子畏兄，真是人生何不相逢啊！”

這名中年書生不是彆個，赫然正是大才子唐伯虎。

唐伯虎神頗為尷尬，拱了拱手道：“子謙兄，恭喜你摘下院試案首。”

徐晉後麵的二牛擼起袖便上前海扁唐伯虎一頓，這傢夥上次把十叔騙去見蕭花魁，結果十叔被寧王世子抓去了，差點就錯過了院試。

徐晉連忙攔住二牛這憨貨，拱手道：“謝謝，子畏兄有冇有興趣一起喝兩杯？”

唐伯虎看了一眼徐晉邊神不善的一眾書生，很識趣地道：“子謙兄好意心領，改天吧，本公子今天還有其他事！”

饒是唐伯虎臉皮厚，但上次差點害得徐晉錯過院試，那還有臉吃徐晉這頓慶祝酒。

徐晉也不勉強，正要和一眾同窗行進酒樓，唐伯虎忽然道：“子謙兄留步。”

徐晉停下腳步回問道：“子畏兄何事？”

唐伯虎訕訕道：“子謙兄可否借步說話？”

費懋賢連忙搖頭示意徐晉不要答應，費懋中更是冷道：“唐子畏，上次子謙被你害得還不夠慘，有什麼事不能當麵說？”

徐晉擺了擺道：“民，上次的事子畏兄估計也不知，並不關他事，諸位稍候片刻，我和子畏兄私聊幾句。”

唐伯虎眼中出一激，轉行到街道的另一旁，並冇有走得太遠。徐晉跟了上去，微笑道：“子畏何事？可是欠我的二十幅畫完了？”

唐伯虎尷尬地道：“還冇筆，不過唐某人既然答應了子謙兄，定會信守承諾的。上次那件事……實在對不住了，還有，蕭大家讓我把這個帶給你！”

唐伯虎說著從懷中出一張紅的紙箋遞來，徐晉皺了皺劍眉，接過打開掃了一眼便神自若地收起來。紙箋的容不外乎是些道歉的話，徐晉都懶得細看。

“子謙兄，蕭大家也是被寧王世子利用了，希你能理解！”唐伯虎誠懇地道。

“我自是理解的！”徐晉淡道，作為一名青樓子，在南昌地頭確實冇辦法拒絕寧王世子，但理解歸理解，但並不代表會原諒，徐晉可不是什麼聖母，被人算計了還能當冇事一般。

更何況蕭玉雪的質跟唐伯虎不一樣，唐伯虎事先不知，但蕭玉雪卻是主配合寧王世子坑自己。若換其他氣方剛的小書生，說不定就中了蕭玉雪的，到時不僅錯過院試，還要名聲掃地。

唐伯虎此人雖然四十多歲的人了，但在商方麵實在欠缺。當初好友文征明寫信勸他不要再舉止輕浮，應該專心科舉了，要不將來一事無。唐伯虎當場回信，大概的意思就是：老子就是這個**樣，不跟我往隨你。

正因為這封信，文征明與唐伯虎斷了很多年。由此可見，唐伯虎的商確實十分低，混現在這副模樣不是冇有原因的，這時聽徐晉說理解，竟以為徐晉真的原諒了蕭玉雪，笑道：“本公子果然冇有看錯，子謙確是一位襟廣闊之人。可惜蕭大家已經乘船離開南昌了，日後若有機會，咱們再把酒賞曲，豈不哉！”

話說自從院試的第一天，徐晉被寧王世子抓到王府的訊息出，有些書生特意跑到城東彆院外罵蕭玉雪不要臉。蕭玉雪又驚又氣，擔心留在南昌會引火燒，於是第二天便收拾離開了。

徐晉對這位唐大才子很是無語，忽然眼珠一轉，低聲音道：“子畏兄，你想不想離開南昌？”

唐伯虎愕了一下，驚疑不定地道：“本公子不懂子謙兄的意思！”

“你甭管我什麼意思，就問你想不想離開南昌，擺寧王府！”

唐伯虎臉微變，他自然是想離開南昌的，當初他被忽悠來寧王府當幕僚，後來漸漸發覺寧王竟然有造反的意思，當場冇嚇尿，他雖然科場失意，寫的詩也是滿腹牢，但也隻是發泄一下對現實的不滿而已，倒冇有造反的心，更加冇那膽子，要知道造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所以唐伯虎早就想離寧王府了，可是寧王又豈會輕易放他離開，正因為如此，唐伯虎這段時間裝瘋賣傻，就是為了讓寧王主趕他走。

唐伯虎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子謙兄……莫非你有好主意？”

徐晉都說得那麼直白了，唐伯虎自然不好意思再裝懵。

徐晉“邪惡”地一笑，湊到唐伯虎耳邊低語了幾句，後者頓時臉漲紅，連聲道：“不行不行，這太有辱斯文了！”

徐晉不以為然地道：“子畏兄在城門口拉屎，在藤王閣前尿贛江的事都做了，又何必在乎多做一件出格的事？”

“那怎可混為一談呢……唉，我再考慮考慮吧！”

徐晉微笑道：“那子畏兄好好考慮了一下！”說完轉往街對麵的眾同窗走去。

費懋中奇道：“子謙，你跟唐子畏說了什麼？”

徐晉笑了笑道：“隨便聊幾句，走，咱們進去吧！”

眾人進了太白樓，結果發現一樓和二樓都滿座了，隻有三樓還有座位，於是乎隻能到三樓擺了兩桌，二十多人一還是勉強能坐得下的。

徐晉等廣信府考生剛坐下不久，三樓又來了一群考生，竟然恰好是南昌府一眾考生，大部分都是當日在藤王閣上見過的。

南昌府一眾考生見到徐晉等亦是愕了一下，為首的豫章書院院首李浙猶豫了一下，上前拱手行禮道：“恭喜徐兄榮膺院試案首，蟬聯縣試、府試、院試三案首！”

徐晉站起來拱手還禮道謝，南昌府其他書生見狀都紛紛上前道賀，氣氛頓時融洽起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吧。

於是乎，兩個府的書生很快便混一片，彼此舉杯論詩談酒，熱鬨非凡。

席間，袁城端著酒杯來到徐晉的麵前，滿臉春風地道：“徐案首，在下敬你一杯！”

袁城第一場位列副榜之末，本以為無通過院試了，而最後放榜竟然進了前百，順利通過了院試，獲得了秀才功名，這自然讓袁城大喜過。

徐晉倒是猜到袁城之所以鹹魚翻，恐怕跟自己那晚向孫遂提了有關，端起酒杯與袁城對飲了一杯，笑道：“同喜！”

袁城顯然心很不錯，笑道：“袁案首詩才無雙，子試斬獲小三元更是前無古人，此時此刻不該口沾一首？”

“對對對，有好酒怎麼能冇好詩，徐案首不要客氣，繼續來一首《臨江仙》打擊咱們吧！”

“哈哈，不錯，咱們承得起！”

南昌府一眾考生頓時跟著起鬨，看來那天在藤王閣敗於徐晉之手，心裡還是有點不服氣啊！

費懋中笑道：“子謙，當仁不讓啊，不要讓他們小瞧了！”

廣信府這邊的同窗也紛紛揣掇起來，徐晉隻好站起來，微笑道：“也罷，不過在座各位都跑不掉，每人一首，在下拋磚引玉！”

“徐三元稍等，小二，筆墨侍候，今日在座各位的詩詞都要錄下來，本人會出資印詩冊，人手一份如何？”一名財大氣的南昌府本地考生大聲道。

眾人頓時齊聲好，這可是揚名的好機會啊，更何況還不用自己花錢。

很快，店小二便把筆墨拿了上樓，王大燦自告勇擔任抄錄員。

“徐案首可以開始了！”有人大聲道。

徐晉笑了笑，大聲道：“李杜詩篇萬古傳，至今已經覺不新鮮。江山代有人纔出，各領風數百年。”

此詩一出，四下轟然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