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程燁神如常,角似乎還帶了一笑意,彷彿依舊是自由的時候,滿是意氣風發。
慕淺看著他的模樣,輕笑了一聲,「何必自欺欺人呢?」
程燁眸微微一變,「你說什麼?」
「你的確是利用了容恆。」慕淺說,「可是你心裏並不會激他。當然,你也不會激我。甚至你心裏還會恨我們,因為如果不是我讓你知道你父母去世的真相,如果不是容恆那麼配合,你就不會背叛自己最尊敬的人。哪怕這個人殺了你父母,在你心裏,他卻依舊是最重要的人。」
程燁聽了,微微冷笑了一聲:「你憑什麼這麼說?」
「就憑你,到現在還在保護他。」慕淺一字一句地開口,目直直地視著他,「不是嗎?」
即便沙雲平的罪行已經無法掩藏,可是直至此刻,沙雲平沒有說話,程燁也沒有代任何事,那就證明,他心裏還有保留。
程燁聽了,再度冷笑了一聲,卻微微轉開了臉,沒有回答。
慕淺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也不知道,你爸媽和沙雲平,究竟誰在你心裏分量重一點?」
「你想說什麼?」程燁迴轉頭來,看了一眼。
慕淺角勾起一笑意,「做個換吧,你代沙雲平所有的罪行,我會告訴你,你爸媽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
程燁目凝於臉上,久久不。
「我不騙人。」慕淺說,「你會很想知道的。做不做,你自己考量吧。」
……
三個小時后,程燁的口供終於錄完。
三個小時的時間,慕淺始終坐在外面的開放辦公室,目如炬,神十足。
負責錄口供的警員從口供室走出來的瞬間,慕淺立刻就迎上前去,「怎麼樣?」
兩名錄口供的警員臉都不是很好看,其中一個聽見慕淺的問話,有些咬牙切齒地開口:「簡直窮兇極惡,太無法無天了!」
慕淺聽了,不由得抿了抿。
能讓他們發出這樣的慨,可見程燁應該是將事代得差不多了。
這一群人,那些自以為天無,永遠不會曝於天日的罪行,終於見了。
慕淺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一時之間,竟有些力,控制不住地倚到了牆上。
一名警員出手來扶了一下,「沒事吧?」
慕淺微微搖了搖頭,另一名警員道:「他說想見你,你怎麼樣?」
慕淺這才站直了,緩緩道:「沒問題。」
於是兩名警員一個去向上級代,另一個陪著慕淺走進了口供房。
房間里,程燁坐在一張桌子后,經歷了三個小時的代與陳述,一向意氣風發的人,臉上終於也出了一疲態。
然而當他抬眸看向慕淺的時候,眼神卻仍舊是清亮的。
慕淺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緩緩開口:「恭喜你啊,終於將掩埋在心的罪惡都說了出來。」
程燁靜靜看著,沒有說話。
慕淺卻忽然湊近了他一些,近乎挑釁地開口:「可是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並沒有輕鬆呢?」
程燁與對視片刻之後,「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慕淺垂眸笑了一聲,緩緩開口:「我當然知道。」
「你是不打算說,還是無話可說?」程燁見那副慢條斯理的模樣,語氣清淡地開口。
慕淺抬眸與他對視一眼,緩緩笑了起來,「不,我只是在想,應該從哪裏說起才對。」
程燁靜靜注視著,慕淺一副凝神細思的模樣,許久之後,才微微一挑眉,「那不如就先誇誇你吧。雖然你惡行滔天,視法律為無,但你至還有一點良知,還知道要為自己的父母報仇,而且最終,你父母在你心裏的地位,終究還是勝過沙雲平。」
程燁垂著眼聽完,角一勾,隨後抬眸看向,「然後呢?」
「你父母在天之靈應該會到欣。」慕淺說,「為你僅存的一良心未泯。」
程燁聽了,靜默片刻,才緩緩開口:「僅僅是為這個?」
「不然還能為什麼?」慕淺緩緩笑了起來,「為你替他們報仇嗎?我想他們不會的,因為他們並不需要。因為……他們的死,跟沙雲平本沒有關係。」
程燁的目落在慕淺臉上,有驚訝與憤怒一閃而過,最終卻詭異地平靜下來,化作一抹自嘲的笑,緩緩浮上角。
「都是假的。」慕淺說,「那單縱火案是真的,可是案子跟陸家有關是假的,你父母目擊了案子也是假的,他們的死跟沙雲平有關更是假的。」
沒什麼語氣,只是冷漠地陳述,末了才淡淡做出評論:「可收效卻是很好的。」
程燁漸漸地就笑出了聲。
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口:「你知道嗎?其實我有想過……可能那並不是真的。」
慕淺冷眼看著他,「是嗎?」
程燁看著,沒有回答。
很顯然,是不會相信的,可是事實上,他的確懷疑過,並且,懷疑得很多。
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這一條路。
如果是真的,那就當他為父母報了仇;
如果是假的,那就……當他還債了。
還給那些無辜慘死在他手中的人,還給那些已經破碎的家庭,還給那些失去子的父母,又或者是失去父母的子,還有……還給。
他從前只覺得自己逍遙恣意,快活人生,卻從來不知道,原來在那樣的形下失去親人,竟是這種滋味。
而現在,他嘗到了。
雖然是假的,可他終究是嘗到了。
那些他很久都沒有想起的人和事,有關於家庭,有關於夢想,有關於他忘的許許多多……他通通都想了起來,並且想了很多。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更多的,只是為了替父母報仇。
可是慕淺卻並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就這麼毫不留、毫無顧忌地穿了一切,讓他直面最殘酷的一面。
「你真的是……恨我到極致了,是吧?」程燁問。
慕淺還以他一個微笑,「你覺得呢?」
程燁靜靜看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對,應該的。雖然你大部分時間都在演戲,可是……你那次在我面前哭,應該是真的吧?」
慕淺冷笑了一聲,「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你恨我,所以不得我萬箭穿心,不得好死。」程燁卻又繼續道,「恨分明,狠心絕,是你的風格。」
慕淺平靜地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這樣的人生,才是你應該過的人生。」程燁看著,緩緩開口,「你就該這麼活下去,不要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尤其是,對著霍靳西的時候。」
慕淺沒想到他最後會說出這句話,卻只是嗤笑了一聲,沒有回答,起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程燁看著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目落在門上,久久不。
門外,慕淺站了在門口,也久久不。
不知什麼時候進來辦公樓的霍靳西,就站在房門邊,平靜地注視著。
慕淺看他的臉,猜測之前程燁說的那句話,應該是被他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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