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恆看著慕淺的模樣，知道心裏肯定有什麼盤算，皺眉道：「我跟你說別去招惹陸家。」

「放心吧。」慕淺沖他笑了笑，「我這個人可單純善良了，別人不招惹我，我肯定不會去招惹別人。」

容恆還想說什麼，被一旁的容夫人打了一下，「你怎麼跟你霍二嫂說話呢？就不能客氣點？」

慕淺聽到這句話，一時得意起來，沖容恆挑了挑眉。

容恆被這麼一打斷，一時有些泄氣，知道有些事跟慕淺說不通，只能暫且作罷。

一直到容家長輩漸漸離去，病房裏人了起來，慕淺才終於找到機會跟容恆探討沙雲平的事。

因為那一日沙雲平也朝自己的手臂開了一槍，因此此時此刻的沙雲平同樣在醫院，而在他住院期間，始終沒辦法進行嚴格的口供盤問，因此到現在，沙雲平還沒有代過什麼。

「那有沒有告訴他程燁已經全部代了？」慕淺連忙問。

「你說呢？」容恆反問。

慕淺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問，可是不問不甘心，問了就更不甘心。

明明他所有的罪行都已經大白於天下，沙雲平還有什麼可扛著的呢？

除非，他還打算保住他後的人！

慕淺忽地就想到了剛剛來到這裏的陸與川。

如果沙雲平真的是為他所用，那麼一旦沙雲平代了所有事，陸與川自然沒辦法擺干係，他來這裏探容恆表清白也是多此一舉。

可是像他這樣的人，會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嗎？

慕淺心裏忽地就生出不好的預來。

這一天，慕淺在容恆的病房裏待了一整天，就是為了第一時間得到沙雲平那邊的狀況，然而一直到晚上，那邊傳來的消息仍然是沙雲平還沒開口。

霍靳西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這一天註定是不會有什麼收穫了，可是慕淺卻始終不甘心就這麼離開，而霍祁然……已經佔據著容恆的床睡著了，容恆則被坐在沙發里。

容恆的傷勢原本不算重，坐在沙發里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他一看見霍靳西，還是忍不住苦著臉開口：「二哥，你總算來了。」

霍靳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的霍祁然，卻沒有看見慕淺，於是問道：「呢？」

容恆朝衛生間的方向揚了揚臉，「在這兒守了我一天了，說是等你來才走……」

霍靳西聽了，立刻就明白了什麼，「沙雲平還沒代？」

容恆微微嘆息了一聲。

慕淺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便正好看見霍靳西坐在床邊察看霍祁然的狀況。

「你來啦？」慕淺見到他，有些怏怏的，「那回家吧。」

容恆聽到這句話，控制不住地鬆了口氣。

霍靳西出手來將霍祁然抱進懷中，霍祁然一下子就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看見慕淺之後，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重新趴在霍靳西的肩頭又閉上了眼睛。

慕淺跟在霍靳西後，臨出門前仍舊不忘叮囑容恆：「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啊。」

容恆做出一個發誓的作，慕淺這才不不願地轉離開。

回去的車上，霍祁然躺在霍靳西懷中沉沉睡，而慕淺則有些心不在焉，全程都盯著窗外。

「明天別去容恆那裏守著了。」霍靳西說，「我跟他那邊的人說了，有什麼消息會立刻通知你。」

慕淺立刻回過頭來看他，「真的？」

霍靳西看一眼，慕淺眨眨眼睛，主靠向了霍靳西的肩膀。

霍靳西一手抱著霍祁然，另一隻手出來握住了。

慕淺安靜了片刻，才又開口：「其實對他們而言，抓住沙雲平和程燁，就已經是鏟掉了一個質非常惡劣的犯罪團伙，至於這個團伙背後還有什麼人主使，對他們而言，可能並沒有那麼重要，追查下去也未必會有結果。可是對我而言，這很重要。」

霍靳西知道，慕淺之所以這麼賣力地想要揪出這個犯罪團伙，揪出幕後主使者，通通都是為了葉惜。

因此沙雲平代的容對而言有多重要，他心裏很清楚。

即便現在，這件事已經幾乎完全地指向了陸家，可是這樣一個模糊的答案對慕淺而言，不夠。

這天夜裏，因為霍祁然在生病，再加上早上的經驗教訓，慕淺便將霍祁然安排在了自己的床上。

等洗了澡從衛生間里走出來時，床上已經又多了一個人。

霍祁然睡在床的左側，而霍靳西則坐在床的右側，中間那個一人寬的位置，大概就是留給的？

慕淺站在床尾的位置遲疑了幾秒鐘，原本看著平板電腦的霍靳西抬起頭來看向了，「不準備睡？」

慕淺翻了個白眼，從床尾爬上去，了一下左右相的覺之後，微微嘆息了一聲：「我以前從沒覺得我這張床小……」

話音落，霍靳西放下平板電腦，躺下來后，出手來將攬進了懷中。

兩個人的相換來了相對寬裕的空間，雖然不大，但好歹霍祁然可以自由翻了。

「還覺得小嗎？」霍靳西問。

慕淺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笑得頑劣，「霍先生，您這是……耍流氓啊？」

霍靳西聽了，又將往懷中攏了攏，微微向前，就封住了的。

……

清晨五點多的時候，原本靠在霍靳西懷中睡的慕淺忽然一個痙攣，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霍靳西已經圈住了，按亮床頭的燈，低下頭來察看的況。

慕淺做了個失足跌落的夢，夢境太過真實以至於醒過來時滿背的冷汗，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霍靳西出手來著的背，見平復下來，才開口問了句：「做夢了？」

慕淺點了點頭，也不想多說什麼，只覺得心裏有些空，習慣地往霍靳西懷中埋了埋。

兩個人言語也輕作也輕，誰知道躺在旁邊的霍祁然不知怎麼就被驚了，手腳之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一睜眼，便正對上霍靳西的視線，以及慕淺的後背。

慕淺安靜地靠在霍靳西懷中，而霍祁然安靜地和霍靳西對視片刻之後，忽然就坐起來。

他一坐起來，慕淺立刻就察覺到了，轉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霍祁然像是得到了鼓勵一樣，立刻站起來，出腳來往霍靳西和慕淺中間一。

慕淺「噗」地笑出聲來，主往邊上挪了挪，給他騰位置。

霍祁然立刻歡天喜地地躺到了兩人中間。

慕淺自然縱容他。

霍靳西的懷抱雖然好靠，但是有這麼個香香的小傢伙抱著也是很舒服的，因此慕淺出手來把霍祁然往自己懷中一抱，滿足地嘆息了一聲之後，就又閉上了眼睛。

霍祁然正喜滋滋地靠著慕淺，忽然就又對上了霍靳西的目。

霍靳西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出手來撥了撥他的頭髮。

霍祁然忽然就想起了那天霍靳西說過的話——

原本是說好了他開口喊慕淺之後，霍靳西就由他隨時隨地跟慕淺在一起，誰知道他趁著這兩天生病，連續霸佔了慕淺兩天……

想到這裏，霍祁然大概也是覺得有些心虛，垂下眼睛之後，默默地又在心裏練了起來。

霍靳西看著他這個樣子，也沒有說什麼，重新關上了燈，讓他和慕淺可以重新睡。

然而慕淺雖然閉上了眼睛，可是卻再也沒有睡著。

先前那個夢境讓心有餘悸，翻來覆去，總是覺得不安。

然而這不安究竟從何而來？

半夢半醒之間，慕淺眼前忽然閃過陸與川那張溫文帶笑的臉。

瞬間就又清醒過來，心裏的不安忽然放大到了極致。

有些事彷彿是一種預兆，尤其是這種令人不安的事。

清晨起床，慕淺走進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番，出來就看見霍靳西正站在窗戶旁邊接電話。

聽見的靜，霍靳西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慕淺直覺這個電話跟自己有關，立刻上前，「怎麼了？」

霍靳西與對視一眼，慕淺正準備手接過電話時，他緩緩開口：「沙雲平死了。」

慕淺驀地一頓，大腦空白了兩秒，才有些冷地開口：「怎麼死的？」

「氰化鉀中毒猝死，自殺。」

慕淺聽了，忽然冷笑了一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停地深呼吸，臉卻依舊蒼白，「自殺？他哪來的本事在監護病房自殺！他那麼拚命想要自保，怎麼會想自殺！明明就是陸家的人——」

顯而易見的事實，不想再說下去，控制不住地倒退了幾步之後，慕淺坐到了床上，艱難地平復自己的心緒。

可是任由怎麼努力，一瞬間崩塌的思緒還是難以恢復正常。

霍靳西知道心裏的想法，出手來握住了。

「不用太在乎這件事。」他說，「沙雲平不是唯一的突破口，況且，你離真相已經很近了，不是嗎？」

慕淺聽著他的話，也理解他話里的意思。

的確離真相很近，一步之遙而已。

下令對葉惜手的人，無論如何都繞不開葉瑾帆和陸家，可是就是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想要知道究竟是哪個人，這樣心狠手辣。

沙雲平原本是最近的一條路，可是現在，好像又被繞遠了。

這種阻礙，在過往的調查之中原本不算什麼，不過是個小曲，可是這一次，事關葉惜，沒辦法平靜。

只覺得對不起，很對不起……

霍靳西著的後腦，慕淺有些難過地靠著他，靜默不語。

換好服的霍祁然再回到這間房來找慕淺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形。

印象之中，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慕淺，頹然、悲傷又無力的慕淺。

霍祁然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他擔憂地看看慕淺，又看看霍靳西。

霍靳西看他一眼，示意他上前。

霍祁然緩步上前，輕輕拉了拉慕淺的袖子。

可是慕淺沒有，甚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霍祁然頓時就有些慌了，開始用力拉慕淺的袖子。

慕淺心思早已不在這裏，卻忽然察覺到霍靳西手上不同尋常的力道，生生地將的思緒帶了回來。

慕淺緩緩抬眸，對上霍靳西的目時，卻發現霍靳西在示意看旁邊。

慕淺順著他的目緩緩轉頭，正對上霍祁然關切的目。

不同於以往的是，霍祁然不僅只是看著，他還……張開了。

他張開了，卻沒有發出聲音，可是那個口型太過明顯，慕淺一眼就看出了他在反覆重複一個什麼音節——

媽。

他在喊，媽。

一瞬間，慕淺就想到了笑笑。

笑笑已經走了很久了，可是現在，忽然又有一個孩子管媽媽。

慕淺看著這個明明發不出聲音，卻還是努力地想要喊、安的孩子，頃刻之間，有眼淚洶湧而至。

出手來，將霍祁然抱進懷中，著他的溫和香氣，那顆飄忽無依的心，忽然溫暖安定到極致。

霍靳西靜靜看著這一幕，片刻之後，彎下腰來連霍祁然一起抱住了慕淺，而後輕輕在慕淺鬢角印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