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霍祁然的車裏，景厘抱著糖果，不控制地講述起了過去的事。

「問我怪不怪，其實我是沒辦法回答的。」景厘說，「因為站在我的立場，我是不能怪什麼的。是我家裏出了事，是我們沒辦法再給安穩保障的生活，選擇離開，其實無可厚非。真的要怪，也只有晞晞有資格怪，怪這個做媽媽的狠心……可是晞晞又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沒有人能怪什麼。」

「走之後，就是你在照顧晞晞？」霍祁然低聲問道。

「晞晞是哥哥的孩子，姓景，是我的親侄。」景厘說，「我必須要照顧……只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我總是忙著打工，連陪的時間都很……白天我只能請舅媽幫忙照顧，舅媽心不壞，就是脾氣不大好，晞晞有些怕，不喜歡，可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

霍祁然眼見著又一次紅了眼眶，竟不控制地出手去，輕輕上了眼下的位置。

景厘微微一怔，緩緩抬起頭來看他。

霍祁然一怔，這才察覺到自己唐突，緩緩收回手來。

景厘則緩緩低下頭，將臉埋進了糖果的皮之中，良久，才終於又開口道：「我本沒有辦法給更好的生活，所以，嫂子要帶離開，我應該開心，我只能開心……」

「你實際上呢？」霍祁然說，「你開心嗎？」

似乎愣怔許久，才終於有些悶悶地開口道：「我不開心，是因為我自私……對我而言，晞晞從來不是我的負擔，是我唯一的藉……再怎麼辛苦、再怎麼疲憊都好，只要看見，我就能好起來……所以，我捨不得離開……可是我又不得不放離開。」

沒有再哭，縱使紅著眼眶，眼淚也再沒有掉下來。

平復過後，好像真的在很努力地說服自己，讓自己接這既定現實。

可是人生之中，就是有許許多多的時刻，不是輕易可被理所掌控的。

所以才始終低著頭，將臉埋在糖果上，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神。

今天晚上，他問的問題，都沒有迴避，通通給了他答案。

霍祁然原本還想問一句的父母，可是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已經知道是難過的事，又何必再去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安靜地看著埋首不語的，良久，又一次難以克制地出手來，輕輕上了的後腦。

車很安靜，幾乎只聽得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在努力平復，而霍祁然一句話都沒有說。

很早的時候，他就知道，人真正難過的時候，再多言語上的安都是無用的。

很是時候，旁邊者的很多話，都是說給自己聽的。

所以，多說無謂。

他只是安靜地陪著，等待著。

直到，景厘終於緩緩抬起頭來，轉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忽然又沖他笑了起來，「糖果用的什麼沐浴啊？上好香。」

霍祁然聞言頓了頓，也緩緩笑了起來。

「謝謝你帶它來看我。」景厘了又糖果的頭，才將它還給霍祁然，「時間也不早了，早點帶它回去休息吧。」

「好。」霍祁然接過糖果輕輕應了一聲，隨後又看向，「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景厘笑著點了點頭，又跟他說了再見，隨後快速推門下車，跑進了小區。

霍祁然又在車裏坐了許久，才終於發車子回家。

到家的時候，悅悅已經睡了，慕淺正坐在沙發里吃一碗酒釀丸子，霍靳西雖然一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卻仍舊坐在旁邊陪著慕淺。

見他抱著糖果進門，慕淺微微有些驚訝，「大晚上的，你帶糖果去哪兒了？你妹妹睡覺前還找呢……」

「去見了朋友。」霍祁然回答了一句，忽地又想起什麼來，看著霍靳西，道，「爸爸，你知不知道幾年前，做食品的景家？」

霍靳西聽得微微擰起眉來，似乎是在思索自己的記憶中有沒有這麼一個家族，慕淺卻「噗」地笑了一聲，道：「你問你爸幹嘛？他肯定不知道呀，你與其問他，還不如問我呢！」

父子二人同時看向了。

「媽媽你知道？」霍祁然立刻走上前來，隨即反應過來什麼，「你查過？」

慕淺順手將手中的碗遞給霍靳西，隨後才攤了攤手，道：「先說明，我只是純好奇這個姑娘的世，沒有別的意思啊。」

霍祁然有些無奈地呼出一口氣，隨後才道：「那你知道爸爸媽媽去哪兒了嗎？」

「你們上高二那年，家裏經營失敗，欠下巨債，爸爸被一群討債的人抓走，後面就不知所蹤了，究竟是生是死也沒有人知道。哥哥了家裏的頂樑柱，給換了學校，念完了高中，可是他哥哥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喪生，媽媽也在那場車禍里了重傷，至今躺在醫院昏迷不醒……」

霍祁然瞳仁驀地收了一下。

他猜測到了的家族發生了不幸，卻不曾想過，不幸竟是這樣接二連三降臨的。

他很難想像，景厘那副單薄的軀，是如何撐過來的。

「至於那個小侄……」

「我知道。」霍祁然低聲道，「是嫂子一走了之，將孩子留給了一個人照顧。」

慕淺聽了，緩緩呼出一口氣，「我知道的時候也只覺得不敢相信。這小姑娘眼神那麼清亮，一點也不像是遭過這些大挫折的。」

「嫂子回來了。」霍祁然說，「組合了新家庭，想要帶孩子過去。」

慕淺應了一聲，頓了頓，卻道：「那你知不知道嫂子要嫁的人是誰？」

霍祁然似乎沒想到慕淺會調查得這樣徹，不由得抬起頭來，靜靜地等待慕淺公佈答案。

「我倒沒心思去查這個，不過是巧合得知。」慕淺說，「蘇蘇有個表哥，姓趙的，你記不記得？」

霍祁然赫然凝眸，「媽媽你是說，嫂子要嫁的人，就是蘇蘇的那個表哥，趙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