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京都。

慕容瑾與蕭卓離開后，蕭衍下令，讓京都沒有出現天花癥狀的百姓先接醫檢查，確認沒染上天花就接種疫苗。

原本天蓮教“救贖”教條荼毒，對疫苗嗤之以鼻的百姓們親眼目睹他們所信奉的教主，竟然是個大騙子之后，再回想到自己之前抗拒朝廷要求接種和醫治的行為，愧不已的同時，細思極恐。

于是這會兒，無論按男老，尊卑貴賤，都十分聽話地排著隊，接檢查與接種，倒是沒有再出什麼幺蛾子了，畢竟蕭懿不追究他們已經很難得了，他們還沒有那麼想不開，上趕著找死。

場面雖然控制住了，但為蕭衍并沒有命人立即將陸檀送走，以防他們留有后手，半路劫走。

于是此時陸檀以及天蓮教一眾人等被看守在祭臺上，不僅時刻被強制提醒自己已經敗北為階下囚的事實，還得接曾經對他們尊崇有加的京都百姓們的譴責，可謂雙面夾擊，煎熬難捱。

然而無論是罪有應得的犯人還是無辜的百姓，都是需要置以及安排的對象，因此兵，將士幾乎都在他們之間忙碌著。小驕傲之下，有一人似乎被忘了，那就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的李錦華。

不過也只是一時，因為他府上的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連滾帶爬地滾到李錦華跟前——由于這一連串作靜不小，讓人不得不矚目。

只見他手忙腳地跪在李錦華跟前，還沒開口就已經先哭了出來，最后還是在李錦華咬牙切齒中，巍巍地泣著開口：

“大人！爺和小姐......不知怎的，就染上了天花......”

李錦華原本像一灘爛泥一樣，一直癱在地上不起，此時聽到下認的稟報，像突然打了一樣猛地跳了起來，難以置信：“你......你說什麼？”

下人被李錦華嚇了一跳，但還是十分盡責地哆嗦著將話說帶到：

“而且還很兇險，短短一炷香時間就已經昏迷不醒了！夫人派我來......來告訴您，讓您趕進宮，請皇上開恩，救救爺和小姐啊！”

李錦華被下人哭得心肝抖，心如麻地想，李翔和李玉早在天花早期，慕容瑾將疫苗研制出來的時候，李錦華就十分有先見地讓他們接種了疫苗。

按照道理來說，他們不可能在染上天花的，而且還發作的那麼快，除非......

李錦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被人綁起來，面向祭臺下萬千百姓而跪的陸檀。

陸檀也似乎到了李錦華的目，抬頭對上他瞪得快要框的眼珠子，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哈哈——”

李錦華被他笑得惱怒，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氣勢洶洶：“陸檀！是你搞的鬼？一定是你——”然而他在離陸檀還有一步之遙時，被看守陸檀的將士攔住了。

他是個文臣，雖然也練過幾天功，但在日夜練的將是跟前，本不值一提。

于是他此刻別說形象了，連個人樣都維持不了，像瘋狗一樣，被將士攔住，卻還在不依不饒地撲向陸檀，看上去十分不堪。

不過容祈卻喜聞樂見，他聽到這邊的靜，踱著步子走過來正好聽到李錦華撕心裂肺地吼聲，挑眉抱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問：

“李大人，此話怎講？”

李錦華原本還在力掙扎，聽到容祈的聲音時，突然停了下來，恍然大悟一般不再朝著陸檀張牙舞爪，而是垂手理了理被將士弄皺的裳。

好似借著這個作調整了一下緒，當他回過頭轉向容祈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時的人模狗樣，畢恭畢敬地開口：

“容

國公，是下友不慎，現眼了！”

如果不是聽到他微微抖的聲音的話，容祈都要以為剛剛自己看到的一幕是幻覺了。

容祈聞言抬手揮了揮，出一副“我理解你的心”的神開口：“哎——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說完還不忘用同的目看向李錦華。

李錦華角了，大概是想要出一個禮貌又不失尷尬的笑容，但顯然失敗了，他此時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容祈看得微微皺了皺眉，然后話鋒一轉：

“只是搭上兒命的，可不能用‘不慎’來形容了，應該是得用‘缺心眼’或者‘蠢’，李大人，你說是嗎？”

也不知道是“兒命”還是“蠢”中了李錦華，只見他聽到這話，剛剛比哭還難看的臉一下子青一陣紅一陣的，看上去好像吃了什麼不可描述的東西，簡直不能再難看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才將容祈那句話生生給吞了下去，嘗到了口里的腥味，還不得不在容祈笑意盈盈的注視下，從牙里出：

“容國公教訓得是，下日后定當......”

李錦華即便是在李默被流放至邊疆那會兒，也從未遭遇過如此辱，那時有皇后護著，后來當了禮部尚書，娶了南疆公主拓跋敏，即便有人對他不服氣，也沒有當著他的面兒說的。可誰讓他的份地位不如容祈呢？除了忍也沒有其他法子了。

可容祈卻不吃這一套，他一點兒也不見外地打斷了李錦華：

“哎——可別再許諾起誓了，誓言這種東西，以稀為貴！”

李錦華被猛地一噎，差點把自己剛剛咽下去的那口給吐了出來，只得拼命咬牙關抿進，活生生將自己憋得滿臉通紅。

容祈損完人似乎就沒了興致，他連看都不愿意多看李錦華一眼，也覺得沒什麼好戲可看了，于是一邊轉一邊搖手：“既然李大人家里有事，那就先回去理吧，反正你待在這兒也沒什麼用！”像在打發一個下人一般。

李錦華覺得梗在嚨的鮮此時已經沖到腦門了，雙目充，看上去有些瘆人，可他到底沒有發作，指甲把自己手心掐出幾道印之后，在疼痛中清醒幾分，朝容祈的背影行了禮：

“是，下告退！”

然后便甩袖離去，下人十分有眼力見地跟了上去，李錦華剛走出幾步，就聽見剛剛仰天大笑的陸檀在他后喊道：

“李錦華！就你這慫樣，還想大事？我呸——”他不顧將士的威脅，用力地沖著地上啐了一聲，然后惡狠狠地說：“活該！”

李錦華聞言腳步一頓，似乎在忍猶豫，但最總還是重新邁開了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容祈看到這一幕，嫌惡地“嘖”了一聲，然后看著被踹了幾腳捂著肚子說不出話來的陸檀一眼，十分嫌棄地開口：

“來人，將他的給堵上！別臟了燕親王的耳朵！”

燕親王——蕭衍原本在于莫東說事，聽到容祈的聲音抬了抬眸，看了過來。

容祈便十分自然地沖他挑了挑眉：“燕親王，您怎麼看？”

蕭衍知道他問的是陸檀剛剛說的那句話，雖然早就知道他與李錦華勾/結，但他對陸檀口中的“大事”，有幾分興趣。

于是蕭衍沉聲說：

“找人盯著他。”

容祈挑眉，笑著應下：“好嘞！”

蕭衍便重新轉過去，繼續與莫東說話，容祈則是突然將面上的笑容斂了個一干二凈，微微蹙起眉頭看著姑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