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暎掃了一眼:“試過,搭了幾次沒搭起來,近來忙,等空了再搭。”
言罷,給自己也提壺倒了杯茶,走到陸曈對面坐下。
陸曈拿起一塊木頭。
木頭被削得圓融,每一粒都好像被細細打磨,握在掌心時並不糙。
“這是你自己削的?”問。
裴雲暎點頭,著角一彎:“喜歡?送你一塊。”
陸曈無言,不過是塊普通木頭,竟被他說出了一種珍珠寶石的氣魄。
握著那塊木頭,想了想,道:“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裴雲暎回答得很爽快。
“你搭木頭,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陸曈覺得奇怪。
把這木頭仔仔細細看過,的確就是普通木材,並不稀奇,那座塔裡也沒什麼金山銀珠,裴雲暎卻要在書房裡特意搭上這麼一座小山,即便後來被弄塌了,也捨不得拿出去扔掉。
裴雲暎怔了怔,旋即笑了一下:“沒什麼特別。”
他停頓一下,才繼續接著說道:“我過去,有時遇到麻煩,覺得棘手,就會削一塊木頭。”
“算是發洩,用心做一件事時,心裡會平靜許多。”
他指尖搭著杯沿,語調漫不經心。
“如果解決了麻煩,就放一顆木頭上去,時間久了,自然就木塔。”
“所以,”陸曈驚訝,“你已經解決了那麼多麻煩?”
如果每一顆木頭都代表裴雲暎曾經的棘手、惶、重,那第一次來時看到的那座小山,就已是裴雲暎理過的戰果。
實在驚人。
“還行吧,”他聳了聳肩,“還是陸大夫更厲害,寫在紙上,殺一個劃一個,聽上去可比削木頭刺激多了。”
陸曈:“……”
他這是變著法在指責自己將他的名字也寫在殺人名單上吧!
陸曈:“彼此彼此。”
裴雲暎手撐著頭,笑著向:“既然我回答了你一個問題,按規矩,你也該回答我一個問題。”
陸曈捧起茶盞啜飲一口:“只要我能回答。”
他點頭,忽然道:“先前你說上京來尋未婚夫,你編纂的那個未婚夫,是以紀珣為本嗎?”
陸曈一怔。
還以為他這正經嚴肅、迂迴鋪墊的,要問什麼復仇大計之類,原來就問這麼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陸曈放下茶盞,“不是。”
他微微揚眉,“哦。”
屋中寂靜一刻。
他喝了口茶,在這安靜裡,忽然又開口:“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陸曈手一鬆,掌心方才著的木塊應聲而掉,被裴雲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抬眼看向裴雲暎。
明明暗暗燈中,裴雲暎坐在桌前,那藍織金麒麟錦袍被熠熠燈晃出幾分細碎粼,青年眉鬢如畫,一雙漂亮漆黑的眼眸著,平靜的、鋒利的、不留餘地的。
如四面漫溢的暖燭火,強勢侵略黑夜的暗沉。
“我……”
張了張,模模糊糊有什麼東西在心中浮起,像方才喝完的桂酒在腔生出酸酸甜甜意,奇怪的是明明再烈的酒也不會令醉倒,更不會讓頭腦昏寐,然而此刻簡單的問題,一瞬竟口拙難以回答。
門外有人在敲門:“世子、陸姑娘,小姐已經睡下了,夫人說,現在就可以出門了。”
裴雲姝已準備好了。
裴雲暎仍盯著,笑著回道:“知道了。”
陸曈回過神。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兀地站起,把茶盞往桌上一擱,捉匆匆出了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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