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蓮剛把茶盞從清雪手裡接過來,聞言手一頓,立刻看向裴景修。
裴景修已然變了臉,上前兩步問雀兒:“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就不見了?”
雀兒道:“娘子昨晚發著高燒被清茶姐姐去給大娘子送水,奴婢說要稟報郎君幫請大夫,說郎君新婚大喜,不讓奴婢驚你,只喝了一碗薑湯就睡下了,誰知一覺醒來人就不見了。”
裴景修心口驀地一疼,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紮了一下。
原來昨晚穗和去房送水時,是發著高燒的。
怎麼這麼傻,清茶去就去,便是去了,見到他之後,為何不告訴他呢?
他昨晚隔著床幔不見,是怕見了尷尬,可如果知道病了,他一定會第一時間人給請大夫的。
生著病,又親眼看到了他和宋妙蓮的房,會不會到刺激,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思及此,裴景修慌了神,邁步向外走去。
“夫君要去哪裡?”宋妙蓮在後面住了他。
裴景修略一停頓,沒有回頭:“我去找穗和。”
“我要是不讓你去呢?”宋妙蓮強勢道。
裴景修回頭看了宋妙蓮一眼,耐著子道:“我很快就回來。”
“不行!”宋妙蓮大聲道,“夫君是來陪我敬茶的,我茶還沒敬完,夫君就要為了一個使丫頭丟下我和婆婆不管嗎?”
“是啊景修,正事要,找人的事給下人去做就好了。”閻氏唯恐宋妙蓮生氣,幫著勸裴景修。
裴景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邁出了門檻:“人命關天,穗和出了事我們誰也不了干係,母親略等一等,我找到就回來。”
他很這樣當眾違逆閻氏,眼下當著新媳婦的面不給閻氏面子,讓閻氏很是氣憤。
宋妙蓮更氣憤,看著裴景修頭也不回的離開,揚手將手裡的茶盞狠狠摔了出去。
“清茶,清雪,收拾東西,我們回國公府。”
閻氏嚇了一跳,忙手將拉住,賠笑勸解道:“妙蓮,你消消氣,也不是多大的事,等會兒景修回來,我讓他給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親第一天他就敢為了一個使丫頭下我的臉面,我若就這麼算了,未免太窩囊,我是國公小姐,不是任你們隨意拿的小門小戶,我不痛快,大家誰也別想痛快。”
宋妙蓮態度生地甩開的手,帶著兩個丫頭揚長而去。
閻氏氣得直翻白眼,連聲催著裴玉珠快去把裴景修找回來,無論如何,千萬攔著宋妙蓮不能讓回孃家。
新婚第一天就回孃家,外人知道,還以為了多大委屈,安國公和國公夫人那裡更是沒法代。
裴玉珠領了母親的命,慌慌張張去找裴景修。
而此時的裴景修,正在花園裡對著一堆灰燼出神。
灰燼早已涼,被風吹得到都是,幾粒銅釦子散落其中。
裴景修彎腰撿起一粒,手指去上面的灰,出了的連理枝花紋。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這銅釦子,是他與穗和一起在金陵的針線鋪子裡買的。
穗和說要繡一件世間獨一無二的嫁,將來好風風嫁給他。
鋪子裡那麼多的扣子,獨獨挑了連理枝花紋的,還紅著臉答答地給他念了那兩句詩。
那時的穗和,真的很,很,到讓他想用一生去守護。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對穗和的,即便娶了宋妙蓮,穗和也依然是他想用一生守護的姑娘。
可是現在,穗和卻把心繡了三年的嫁燒了。
是在用這種方式與他徹底決裂嗎?
以前,不管穗和怎麼鬧,他都不相信穗和會捨得離開他。
此時此刻,對著滿地的嫁的灰燼,想起穗和昨晚祝他和宋妙蓮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他的心到前所未有的慌。
穗和不要他了。
這一次,穗和真的不要他了。
不行。
絕對不行。
他四下張,大聲著穗和的名字,他瘋了似的在花園裡跑來跑去,開每一叢花草檢視。
他要找到穗和,他不相信穗和會這樣離開他。
雀兒跟在他後,哭著說:“娘子不在這裡,這些地方我都找過了。”
裴景修轉頭看,又茫然地看向周圍,視線落在不遠的湖面上。
雀兒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驚慌喊道:“郎君,娘子不會投湖了吧?”
裴景修心裡咯噔一下,差點一跌坐在地上。
湖面平靜,水波漾漾,上面漂浮著僕人用來撈落葉雜草的小船,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穗和,真的會為他殉嗎?
不會的,穗和不會的。
穗和看似弱,實則心極其堅韌。
說過,為了父親,為了兄長,不管日子如何艱難,只要還有一口氣,都會茍活下去。
況且已經收到兄長的信,正是對未來充滿希冀的時候,更不可能有輕生的念頭。
裴景修的目落在湖心的水榭上,想起自己曾經在那裡宴請好友,還因著讓穗和給宋二公子斟酒而惹怒了小叔……
小叔?
裴景修心頭一跳,拔往東院跑去。
既然穗和不在西院,那極有可能是去了東院。
是自己去的,還是小叔將帶走的?
自從那天穗和在垂花門前接他下值被小叔看到後,小叔就沒再見過,應該不可能半夜跑到西院來將人帶走。
所以,如果是穗和自己去的,去幹什麼?
去向小叔求助嗎?
對他心灰意冷,想另尋出路嗎?
會不會把自己的真實份告訴小叔?
如果小叔知道是沈念安,一切就全完了。
裴景修越想越心驚,向著東院發足狂奔。
他是溫潤如玉的狀元郎,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格外注重自己的儀態修養,絕不會讓自己有慌張失措的一面。
然而此刻,他已經什麼都顧不上,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趕在穗和向小叔說出真相之前把人帶回來。
晚一步,事可能就會失控。
如果小叔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絕對不會對他手下留的。
穗和,不要說,千萬不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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