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臉慘白,雙眼含淚,盯著穗和腳上的胎記,不住抖。
其實單憑在前殿時眾人的反應,就足夠說明真相,只是自己不死心,還想再看一看胎記。
如今看了胎記,終於死心了。
誠如長公主所言,孩子是生的,誰真誰假別人看不出來,自己還能看不出嗎?
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個從一開始就被嫌惡,被瞧不起,被多方刁難的孩子,竟然是的親生兒,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忍了又忍,眼淚還是流出來,順著臉頰進抖的角。
品嚐到苦的滋味,心裡最後一道防線徹底崩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管不顧地跪坐在穗和麵前,雙手抱住穗和纖細冰冷的腳摟進自己懷裡。
“我的兒,是娘錯了,是娘對不起你……”
抱著穗和的腳嚎啕大哭。
想著自己以往對穗和的鄙夷,侮辱,謾罵。
想著自己指使人綁架穗和,親手扇耳。
想著自己差點讓護衛玷汙了穗和,還說要把賣到窯子裡,讓千人枕萬人騎。
想著自己親眼看著穗和被五花大綁扔在板車上,一層一層的柴草蓋上去,將瘦小的子埋在底下。
想著自己親手接過皇后遞來的毒藥,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了穗和的命……
好險,好險,差點就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兒。
差點就了殺害親生兒的兇手。
國公夫人越想越後怕,越想越悔恨,悔得腸子都打了結。
可再怎麼後悔,再怎麼痛哭流涕,肝腸寸斷,也不能讓時倒流。
那些已經造的傷害,永遠都無法抹去。
哭著拉過穗和的手,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臉上:“自從你三歲那年走丟,娘日日想,夜夜念,整整找了你十五年,卻不知道我可憐的孩子原來就在我眼皮底下。”
“是孃的錯,都是孃的錯,是娘眼瞎心盲,認不出自己的孩子,娘罪該萬死,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這些年為了找孩子,我燒了多香,拜了多佛,可神佛都把孩子送到我跟前了,我偏生認不出來,還差點害喪了命。
我該死,我不是人,我不配為人母,世上哪有我這樣的母親……”
抓著穗和的手,用力扇自己耳:“我的兒,你打我吧,罵我吧,你就算立刻拿刀抹了我的脖子,也是我該得的報應,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撕心裂肺的哭聲傳到前殿,裴景修眼前一黑,一顆心彷彿猛地一下墜了萬丈深淵。
等候在殿中的文武百也都為之容,國公夫人哭這樣,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一時間,所有人都默默地看向安國公,想看他是什麼反應。
安國公還靜靜地站在原地,只是原本直的腰,似乎一下子變得佝僂起來。
皇帝見此形,悄悄過長海吩咐了幾句,長海應聲向殿外走去。
後殿裡,國公夫人突如其來的崩潰把太后皇后和幾位妃嬪都驚呆了。
等到反應過來,見瘋了一般拉著穗和的手打自己的臉,又都唏噓不已,跟著掉起了眼淚。
穗和表木木地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在國公夫人拉著的手接連不斷地扇了自己幾十個耳之後,用力出手,語氣平淡道:“夫人這就確認了嗎,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
國公夫人的哭聲戛然而止,頂著滿臉淚痕無比悔恨地看著:“不草率,你的胎記是真的,大家也都說你和我長得一樣,你就是我的孩子呀!”
“那裴大娘子怎麼辦?”穗和看了眼坐在一旁臉灰敗的宋妙蓮。
國公夫人也看向宋妙蓮,表糾結萬分:“我現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等會兒出去問過你父親的意見再說,但不管怎樣,希你能跟娘回家,讓娘好好地補償你,好不好?”
“我不需要補償,我只想要大人安然無恙。”穗和說,“夫人若當真過意不去,就讓國公爺撤回對大人的控訴,把大人的清白還給他吧!”
國公夫人連連點頭,表卑微又討好:“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和你父親說的,既然畫中人是你,裴大人自然就是清白的。”
“如此就有勞夫人了。”
穗和仍是淡淡的,又把腳也從懷裡出來,往旁邊挪了挪,慢條斯理地穿上鞋,站起來,對太后和皇后深施一禮:
“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為奴婢作證,國公夫人已經承認了奴婢的份,也承認裴大人是冤枉的,還請兩位娘娘如實稟明聖上,早些放裴大人出來。”
太后倒是沒說什麼,皇后看著穗和,眼神卻頗為複雜。
先前給了國公夫人一包毒藥,讓國公夫人想辦法除掉穗和。
現在倒好,穗和不但沒死,還搖一變了國公夫人的親生兒。
倘若國公夫人把這事告訴穗和,穗和再告訴給裴硯知,自己的還能保住嗎?
這個穗和,可真是個禍害!
皇后心裡恨得咬牙,面上卻含笑點頭:“既然國公夫人認下了你這個兒,本宮自然會稟明陛下,還裴大人清白,你就放心好了。”
穗和謝恩,眾人在太后的帶領下又回了前殿。
前殿一眾員正眼穿,見眷們從後面走出來,全都長脖子豎起耳朵,迫不及待地等著最終的結果。
裴景修已經不期待結果,他的目追隨著穗和,後悔到想殺了自己。
難道他就這樣永遠的失去穗和了嗎?
他不捨得,也不甘心。
如果有可能,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讓時間回到三年前。
不,不用回到三年前,哪怕是回到他中狀元的那一天,他就可以做出不同的選擇。
為了金榜題名,穗和陪著他共同熬過了一千多個日夜,還沒來得及與他共勝利的喜悅,他就帶著宋妙蓮出現在面前。
如果時能夠倒流,他絕對不會在那樣喜悅的時刻傷的心。
他真的好想回到那天,一個人披紅花出現在穗和麵前,給一個大大的擁抱,對說一聲“娘子辛苦了!”
可惜,人世間最憾的就是時永遠不可能倒流,他也永遠不可能再回到那天,去抱一抱那個在鑼鼓喧天中傷心絕的姑娘。
裴景修越想越難過,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他連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態,聽見皇帝急切地問道:“母后,結果如何?”
太后看看穗和,又看看國公夫人:“哀家瞧著是穗和丫頭的胎記更真一些,國公夫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是啊陛下,國公夫人已經認了親,眼淚差點把後殿淹了。”皇后笑著補充。
殿中有短暫的寂靜,隨即又炸開了鍋。
陸溪橋第一個帶頭大聲道:“陛下,既然真相已經大白,是不是可以放裴大人出來了?”
“就你話多,朕難道還要你來提醒嗎?”皇帝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朕已經讓長海往文淵閣去了。”
穗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和大人不過才兩日未見,覺卻像隔了十年八年那麼漫長。
現在,終於要見到大人了,卻不知該如何面對大人。
大人和安國公勢不兩立,如果知道是安國公的兒,還會像從前那樣待嗎?
和大人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或者說,和大人,還會有未來嗎?